这一天着实疲惫，这一晚王阳睡得分外香甜。　　 吃早饭的时候，爷爷让奶奶取来老黄历，择定了王阳五日后正式拜师上学。昨天四人卖货的时候，爷爷已经跟齐老夫子说妥了此事。　　 饭后王阳取出了《大学章句》，准备温习一下。　　 前世王阳对古文颇为私爱，这些传统书籍都看过，但没想到到了这个世界，还要凭这几本书考功名。　　 翻开书，开头写到：“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然其气质之禀或不能齐，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　　 这句好懂，开宗明义讲本书是为了什么，人人生来都有仁义礼智之性，因为天资和智力差别的原因，所以不是人人都具备。　　 从现代人的视角看这些句子，不免觉得迂腐唯心，但要靠这个吃饭，王阳还是继续读下去。　　 《大学章句》并不长，原文的经传加上朱熹的注解，不到一万字，不到半日功夫，王阳已尽数记在心中。　　 然而，王阳细细回味，却有些悚然，这本书体系井然，逻辑严密，难怪能被后代君主定为取士之道。　　 王阳也暗下决心，四书五经、八股程文这些，只可为今世科举登阶之梯，绝不可真正沉溺其中。　　 看完了书，王阳决定去后山走走，好几天没看可卿了，心中颇有些挂念。王阳去拿了一些雄黄，又摸了摸兜里的红头绳，转身朝山上行去。　　 到了石屋，第一次发现秦可卿竟然不在。王阳心中一紧，这个地方如此隐秘，可卿一向懂事不会乱跑，怎么会不见呢？　　 仔细一看屋中陈设，一切都井井有条，看屋外的菜地，也没见什么杂乱的痕迹，心中稍定，耳边忽然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再到旁边一看，看有几个柳条编的笼子，里面各有两只大胖兔子。　　 王阳不禁莞尔，这丫头倒是学会取乐了。　　 这么大的山也没处找去，不如就在这里等。等了一会，听到一阵脚步声，王阳出去一看，果然看到可卿拎着一个笼子回来了。　　 王阳接过笼子说道：“可儿好兴致呀，怎么想出来的这么巧的法子！”　　 秦可卿笑道：“闲着也是闲着，我这青菜吃不完，放了几个笼子到外面引兔子，一抓一个准。”　　 王阳笑道：“好端端的，抓他们干什么？”　　 “听娘说，家里在卖米供你读书，我也想帮帮你呀！”　　 “这一年的束脩已是有了，倒也不急于一时。娘怎么上来了？”　　 “前几天是先父的百日，二婶和娘做了斋供送上来的。”可卿眼眶一红，既是想到了秦业的抚育，也感念于这一家子的体贴用心。　　 王阳赶紧别开话头，叹了口气：“我后面就要去社学读书了，今天专门来看看你。社学每日都有课业，以后来去就不像往日那么随意了。”　　 可卿笑道：“此去鹏程万里，有什么不开心的。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开学小心意，你收着吧！”说着从桌下拿出一堆纸，几只毛笔。　　 纸是粗竹纸，算不上精良，但对王阳来说，已经是非常惊喜了。　　 造纸的法子，王阳也知道，他也想造一批竹纸，但还没来得及凑够原料。　　 这山上竹子、草木灰、水都有，还差一种关键的生石灰，王阳之前转来转去一直没有找到，没想到可卿竟然成功了。　　 “你在哪找到的这些材料？特别是生石灰？”王阳高兴之余，也有点吃惊。　　 “上次听你用竹子做水道，我也想起了书上用竹子造纸的法子，生石灰这一带没有，但那一片上有。”可卿指着东南的一座山，之前听她说过，那是她逃亡路上的一座山。　　 “这可不是轻松的活，真是辛苦你了。”王阳看着这段路，一股暖意流过心头，这段山路并不好走，何况是再走一遍曾经的逃亡之路，这份毅力和胆气让人感动。　　 秦可卿微微一笑：“自己人说什么辛苦。”　　 王阳又拿起旁边的几支笔，试了两下，这次他更加诧异：“笔呢，这笔管是用竹管做的我看得出，但这笔毫软而圆健，脆而坚劲，比我们昨天买的还好，这等贵品你却是从何而来？”　　 秦可卿嘻嘻一笑，手往地下的笼子一指：“这不是现成的笔毫？”　　 王阳恍然大悟，可卿前面说抓兔子是帮自己上学，自己还以为是抓了去卖，没想到是抓来做毛笔！　　 王阳携起可卿的双手，第一次相遇时的软白柔荑，如今已经粗糙了不少，造纸做笔，双手要接触石灰水、松胶这些原料，不受侵蚀根本不可能。　　 “可儿，这些事太粗重了，等我社学放假我来做，你千万不要自己辛苦了，你能答应我吗？”王阳眼眶湿润，郑重地说。　　 “那行吧，等你回来！”可卿甜甜一笑，喂兔子去了。　　 “对了，这是给你做的书包，差点忘了。”可卿从被子下，翻出来个书包递过来。　　 书包一尺半见方，棉布缝制的，上面还是那副旭日东升的画，只是这一次，王阳明显感觉可卿的女红手艺进步了一大截，山上的树草鸟图，无不栩栩如生，简直是一幅艺术品。因为是外用的，这次没有绣那个“阳”字。　　 王阳接过来试了试，口中赞不绝口，背在肩上，显摆地走东走西，把可卿笑的前俯后仰。　　 王阳从怀里掏出了家里那几本书，如今他已经全部记得，于他已然无用，他想把书送给秦可卿，让她也识文断字。　　 王阳知道，这一辈子，可卿和自己一样，注定不会一直困守在这小山村。　　 “这两本我留下，其他的我都已经学过了。”可卿很开心，留下了《说文解字》和《尔雅》，这两本只是看过但不熟，其他的书，对她来说都已背诵过了。　　 “额，这么厉害！”王阳一惊，他还以为可卿只会看那些画着人物器具图的书呢，没想到这么厉害！不过转念一想，人家之前是京都的官家女儿，开蒙读书这些，对她倒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王阳顿了顿，掏出这次带回来的红头绳，“昨天去镇上赶场卖货，回来带了一点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哇！”可卿一把接过，高兴地跳了起来，哪个女孩不爱美呢？　　 之前她的服饰妆物因为要收敛行迹，全部都收起来了。可卿拿着红头绳，在头上比划，衬着乌黑的秀发和精致的小脸，平添了几份俏皮。　　 “阳哥，你帮我扎！”可卿笑着说。　　 “可以，你坐下！”王阳接过来，用手拢起头发扎起来。　　 扎着扎着，王阳忽然想起前世上学时的一首歌，一边扎一边唱了起来：　　 人家的妹妹有花戴！　　 你哥我钱少不能买！　　 扯上了二尺红头绳！　　 我给我可儿扎起来！　　 哎，扎起来！　　 可卿笑道：“哪里学的歌，别唱了，调子听着怪惨的！”　　 王阳哈哈一笑：“梦里听的，下次不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