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和铁镜公主欢娱了三日三夜。在这三日里,四郎忘却了人间的一切忧伤。 三日后,夫妻去拜见萧太后,感谢太后大德恩典。 太后大喜道:“赐驸马萧姓,赐名继忠。” 四郎跪下磕头,道:“谢太后圣恩!” 萧太后正色道:“自此之后,汝为辽国驸马,当对大辽国忠心耿耿,不得怀有二心。” 四郎连声诺诺,誓言效忠大辽,忠于太后,自此永不回南。 大婚后第七日,萧太后猎于辽之南京北面的凤凰围场。这是对四郎和铁镜公主大婚的再次庆贺。 云淡风轻。围场东南是草场,西北是森林。大队人马停于围场东南。四郎和铁镜公主伴随萧太后左右。 太后道:“继忠贤婿,近来回鹘国送来一匹宝马,这马性情暴虐,已经咬伤数人,无人敢骑。我看你乘的是劣马,如你能降服此马,就将此马赐赠于你。” 四郎知道这是在试他的胆量,他连忙应道:“小婿愿意一试。” 太后道:“这马有名,唤作‘银鬃铁脊玉蹄嘶风马’,吾婿小心为是,不要伤了自己!” 几名马夫推出一个大铁笼,马夫小心翼翼地开了笼门,迅速地闪在一旁。马夫叫道:“驸马爷当心些,这马是要伤人的!” 四郎围着马转了一转,相了一相。果然好马,那马身高八尺,长约丈二,浑身雪霜,腹间旋毛,龙脊连钱,瘦骨锋棱,双耳竹批,目含大漠,嘶鸣雁惊,玉蹄风轻。 那马见四郎近身,连踢带咬,四郎略躲过,趁马不备,抓起它的鬃毛,飞身上马。那马见四郎骑上,哪里肯罢休,摇头摆尾,乱蹦乱跳,想把四郎撺掇下来。四郎多年征战,骑过无数烈马,哪能让它把自己甩下来。四郎双手紧扣鬃毛,双腿夹紧马腹,随着马势颠簸起伏。四郎见马蹦跳不止,趁空时挥起拳头打了它几下。那马负痛,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这一跑,如苍龙逐日,紫凤追云,四郎耳边的风飒飒作响,树木连成了一条线向后退去。那马跑了一阵,缓了下来,四郎又挥起拳头打了它几下,它又开始狂奔,待它慢下来时,四郎又揍它,如此这般几次,那马终于不敢动了,停了下来。 马出汗了,汗如血浆。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四郎轻轻拍拍马的脖子,调转马头,往回走。 这时飞来一队人马,为首一将,手舞钢叉,喊声如雷,“南蛮贼子,尔往哪里逃?” 一队人马朝四郎疾驰而来。待他们走近,四郎定睛一看,领头两人,一位是大驸马韩昌,另一位是大国舅萧天佐。 那韩昌对四郎横眉冷对。萧天佐道:“太后怕驸马有所闪失,特令我二人跟随过来,保护驸马的安全。” 四郎明白了,原来他们对他仍是不放心,怕他借机跑了。他能跑到哪儿去呢?四郎随着他们返回。太后大喜,令侍从给马配上宝鞍。 太后道:“战将有马,还须有盔甲。快将战袍和盔甲取来。” 一位宫女端着战袍,一位侍从捧出盔甲。四郎披挂整齐,原来是蜀锦绣凤素罗袍,龙鳞傲霜烂银铠,凤翅银盔野雉翎。 太后端详一番,喜道:“吾婿果真一表人材。”然后太后吩咐侍从道:“把大枪抬出来!” 两个侍从抬出一条大枪,四郎接过来一看,这枪碗口粗细,长约丈六,枪身银光素裹,枪头银凤飞舞,吐出一段如霜锋锐。 太后道:“这枪原有名,唤作‘凤翅亮银神枪’,原是我们太祖遗物。” 太后开始讲故事,辽人都喜欢讲故事,一个部族能够延续,能够崛起,靠的就是一代一代的故事传奇。 原来耶律阿保机最早使用的是钢叉,后与晋王李克用结拜兄弟,李克用传他枪法,并赠他神枪,从此阿保机使枪。阿保机曾用此枪和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大战一百个回合。至于他们谁打赢了,太后没有讲。李存勖是谁?他是他五代十国时代的战神。只是四郎不喜欢他的那个时代,那是个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时代。 四郎叩谢了太后。太后道:“你骑马走一圈看看!” 四郎持枪上马,打马跑了一圈。天上白云朵朵,原上草黄蹄轻。那种感觉,恰如秋风得意马蹄疾,一日落尽长安花。 四郎回到太后面前。太后大喜道:“吾婿真乃白马将军也!” 一将闪出,声音如雷,叫道:“太后,吾闻二驸马武艺高强,吾愿意与他比试比试!” 四郎闪目一看,正是大驸马韩昌。 太后道:“也可!汝等各自小心为是,不得伤了对方!” 又一将闪出:“太后,末将来给他们擂鼓助威!” 那将看了四郎一眼,眼里闪出鹰隼的凶光。四郎的胸口疼痛起来,手上的青筋爆出。 太后道:“那就有劳南院大王了!” 四郎和韩昌各持了兵器,上马来到了围场中央。四郎仔细打量韩昌,只见他身高一丈,腰阔十围,面黑如铁,头如黑狮,体似巨熊,头顶乌云镔铁盔,身穿龙鳞驼皮甲,骑一匹踢雪黑麒麟马,手擎托天三股钢叉。 韩昌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战鼓擂响,韩昌马往前冲,手举钢叉,以泰山压顶之势劈将下来,四郎来了个二郎担山,举枪往外崩,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震得四郎的两臂发麻,虎口生疼,银鬃马一阵长嘶,倒退了七八步。 四郎看了看韩昌,他也好不了多少,黑麒麟倒退了数步。四郎刚盘住战马,韩昌又冲了过来,他一招夜叉探海,钢叉挂着风向四郎的咽喉扎来,四郎一闪身,韩昌的钢叉走空。两马错镫而过。四郎好不容易带转马,韩昌的马又到,到的还有他的钢叉,秋风扫落叶,拦腰向四郎打来,四郎把大枪一竖,来了个怀中抱月,将钢叉崩了出去。 四郎让了韩昌三招,等韩昌的马再次冲过来时,四郎一马三枪,扎咽喉,挂两肩,向韩昌刺去,韩昌舞叉来迎,四郎俩战在一处。 战鼓一阵紧似一阵,南院大王唯恐他们打得不激烈,裸着上臂使劲地擂鼓,他好像要把那面大鼓捶破。 四郎的枪越来越快,韩昌的叉越来越急,枪来时瑞雪纷飞,叉到处暴风骤雨,他们打得难分难解,把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他们俩个打了五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鼓点缓了下来,看来南院大王累了,虽然他还在努力地使着劲,他的胳膊却很越来越僵硬。 四郎寻思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如果自己被韩昌的钢叉伤了,还真有点舍不得那肤白貌美的铁镜公主,要是伤了韩昌,自己初来乍到,和大公主结了仇,肯定是活不了多久。所以打下去,自己最终是一个死字,无非是早死一点还是晚死一点,那温柔似水热情似火的铁镜公主,将会成为别人的新娘,契丹人可没有为老公守志的习俗。 鼓点越来越慢,韩昌的钢叉越来越快,四郎一走神,韩昌的钢叉就到了四郎的咽喉,四郎好像听见了铁镜公主一声惊叫,吓得他赶忙一闪,那钢叉擦着他的脖子过去了,钢叉划破空气的声音回荡在四郎的耳边,死神宽恕了他一次。 四郎拖枪就走,韩昌紧追不舍。四郎忍了好几次,他的枪到底没有平飞起来,四郎一夹战马,败了回来。 萧太后道:“两位贤婿武功高强,我们大辽有福了。”她吩咐侍卫:“取太祖的乌金锁子甲来!” 侍卫捧出乌金锁子甲,萧太后将乌金锁子甲来赐给韩昌,韩昌大喜,连忙磕头谢恩。 后面就是狩猎。旌旗招展,战马嘶鸣,侍卫们拿着刀枪器具进入森林,擂鼓、鸣锣,奔走呐喊,赶得走兽忙走,飞禽乱飞,只见角弓乱鸣,飞箭如雨,一场对鸟兽的屠杀开始。 铁镜公主射中了一只鹿,四郎猎杀了一头野猪。侍卫载着猎物在前,四郎和铁镜公主并辔而行。 铁镜公主道:“刚才你和大驸马比试时,我手心直冒汗。大驸马是我们大辽国第一勇士。” 四郎笑了笑,没答话。 铁镜公主道:“上次你和我对阵时,使了一个回马枪,这次你为何不用?” 四郎答道:“一则担心大驸马接不了我那一枪……” 铁镜公主笑道:“上次我不是躲过去了吗?” 四郎又笑笑。公主问道:“那二则呢?” 四郎应道:“二则是我的马刚被降服,还不听我使唤。” 公主笑道:“你是生意不好怪柜台。” 四郎也笑笑。公主突然正色道:“你到底是何人?” 四郎答道:“我是木易呀,现在是萧继忠,当朝二驸马。” 公主道:“你为何使得一手杨家枪?” 四郎答道:“在宋营,人人可学杨家枪。” 四郎说的是实话,杨家将之所以老是打胜仗,因为无论将官还是士兵,人人都习杨家枪法。 公主似信非信。公主道:“听说宋营有一员大将,叫杨六郎,武艺超群,他若和大驸马对阵,你觉得谁会赢?” 四郎笑笑,答道:“我不知道。”四郎说的仍然是实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功谁厉害需要比试。 公主道:“驸马现在有枪了,还需要一把好剑。我找北国最好的武器师傅,给你打一柄剑。” 脑后一声弓弦响。为将之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四郎和公主急回头。 公主大叫一声:“驸马快躲!” 一根狼牙箭呜呜作响,直奔四郎的脑袋而来。 吓得四郎向前一伏,那箭射断了四郎头盔上的野雉毛,直插在斜前方的白皮松上,箭杆颤抖着。 四郎惊出一身冷汗。树林里身影一晃,铁镜公主兜马去追,树密草深,早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四郎拔下那支狼牙箭,那支箭雕翎四棱出尖。四郎有些出神。 铁镜公主回马过来,四郎将那箭递给了铁镜公主。 铁镜公主仔细地看了那箭,面沉似水,说道:“此事可暂不告知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