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冤家
狄仁杰和阎四娘两人共骑一匹马,在荆州官道上飞驰。 原本她有所顾忌,试图与狄仁杰保持距离。 但是马背颠簸,无所依附,只好抓住了他的腰带。 狄仁杰见状皱起眉头,担心阎四娘从马上摔下去,索性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 “抱紧了!长途劳顿,姑娘万一有个闪失,狄某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阎四娘不屑地说:“嘁!我的死活与你何干?再说了,什么时候轮到你向父亲交代?” 狄仁杰无奈地笑了。 “是啊!如果我不来幽都,肯定也不会遇到这种麻烦事。必须把你完整无缺地交到阎立人的手里才行,否则你那个恶鬼一样的父亲能轻饶了我?!还不明白吗?现在你是唯一能证明我清白的人,所以必须确保你的安全,” 阎四娘故意刁难道:“清白?你是否清白谁知道?!” “哎,我跟夔州都督府的人真不是一伙的。” “鬼信!等到了荆州,见了父亲,我会跟他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先是你狄仁杰硬闯幽都县衙,随后夔州都督府的府兵校尉杀到,你跟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还不是显而易见?!” 狄仁杰何等聪明,早已听出阎四娘话里话外的调侃之意。 他嘿嘿一乐,装腔作势地威胁道:“哎,姑娘别再刻薄挖苦了,倘若激怒了我,狄某索性在这月黑风高之夜杀人碎尸,骨头扔一路。” 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阎四娘居然信以为真。 她脸色阴沉下来,悄悄从官靴里摸出一把短刀,抵在狄仁杰的腰眼上。 不用回头,狄仁杰便能感受到对方的愠怒。 他只好无奈地说:“姑娘,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啊!” 阎四娘厉声质问道:“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狄仁杰只好举起一只手来,对天发誓道:“从现在开始,狄某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保证!好不好?!你先把刀收起来!” 阎四娘依然警惕,忽然松开狄仁杰,翻身下马。 狄仁杰没想到她如此任性,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回到她的面前。 “阎四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与你为伍,你快滚吧!” 说完,她气呼呼地朝前走去。 狄仁杰不放心地环视四周,夜色黢黑,官道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赶紧催马跟上阎四娘。 “哎哟,这荒郊野外的,你孤身一人也不怕撞见鬼?” “要你管?” “好了,好了,我错了,不该随便跟你开玩笑。赶紧上马,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滚!” 狄仁杰接连遭遇阎四娘冷脸,火气腾地一下上来了。 “好,狄某仁至义尽,你好自为之吧!驾!” 狄仁杰扬鞭催马,沿着官道疾驰而去。 阎四娘忽然有些后悔,抬手想喊他停下,又不好意思张口,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一阵阴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阎四娘裹紧了衣衫,瞻前顾后,快步朝前跑去。 其实,她对狄仁杰印象不错。 那日武元庆手下府兵将校闯进夔州阎府提亲,一言不合便将阎四娘强行掳掠带走,并且还当街杀了她的母亲。 是狄仁杰仗义想救,才使自己免遭欺辱。 再说武元庆挖坟强娶当天,她在山间古寨偶遇狄仁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二八年华的阎四娘,绝美俊俏,知书达礼,提亲者踏破门槛,追求者数不胜数。 正值花一样绽放的年纪,自然春心萌动。 可惜她心高气傲,平庸者难入法眼,始终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直到翩翩少年狄仁杰出现,才让她眼前一亮,怦然心动。 只是家母新丧,阎家接连遭难。 这几日,阎四娘长久沉浸在悲愤与寻仇的情绪中,只能将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 之所以对狄仁杰说的每一句话都特别在意,是因为早已爱上了他。 不知不觉中,阎四娘的眼睛湿润了。 她在夜色中快步前行,不时翘首张望,希望能看到狄仁杰回转的身影,听到他纵马疾行的马蹄声。 然而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狄仁杰早已不知所踪。 “啊呜……” 官道旁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一声虎啸。 阎四娘顿时警觉,迅速持刀在手,俯下身子摆出防御姿势,紧张朝密林中张望。 “啊呜……” 老虎的吼叫声再次传来。 阎四娘冷汗直冒,一边紧盯着眼前的树林,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 咔嚓一声。 阎四娘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树枝,发出脆响。 她紧张地抬头望去,影影绰绰中看到一条硕大的黑影手脚并用,正快速穿过密林朝这边扑来。 “啊呜……” 老虎的吼叫似乎就在耳畔。 阎四娘吓得惊恐万状,转身跌跌撞撞地逃命,结果脚下拌蒜摔倒在地,短刀脱手飞了出去。 这下完蛋了。 手无寸铁,逃无可逃,看来只有死路一条。 阎四娘心一横,决定跟这只畜生拼了。 胡乱一摸,无意中碰到块石头,她悄悄握紧了石头,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装死,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逼近…… 老虎的喘息声近在咫尺。 阎四娘突然翻身跃起,举起手里的石头狠狠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正中来者的脑门。 原来是狄仁杰。 只见他翻着白眼,直挺挺地仰面跌倒,同时还不忘模仿老虎的吼叫声,感慨道:“啊呜,我太大意了……” 阎四娘愣了一下,赶紧上前查看。 躺在地上的狄仁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哎,狄仁杰,你没事吧?狄仁杰,你醒醒啊!醒醒啊!” 狄仁杰努力睁开眼睛,痛苦地抱怨道:“有必要吗?阎四娘,你有必要下这种死手吗?我只是想假扮老虎吓唬你而已……” 阎四娘手忙脚乱替他擦拭着嘴角的秽物。 “你感觉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狄仁杰似乎奄奄一息,有些喘息困难。 “感觉?我好像看到我师父了,他高高站在七彩云朵之上,身后是耀眼的万道金光,一龙一凤环绕左右,周边云蒸霞蔚,神仙府邸。阎四娘,我可能要去见师父,就不陪你回荆州了。马就在前边的林子里,祝你好运。” 说完,狄仁杰脑袋一歪断了气。 阎四娘见状悲痛大哭。 “狄仁杰!醒醒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一个人怎么活?!” 听到这话的狄仁杰有些疑惑,赶紧坐了起来。 “哎,哎,你我此前并无深交,此话还是少讲为妙!走了,起来走了,去荆州!” 阎四娘见他安然无恙,不禁皱起眉头。 “骗子!再也不相信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