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福才不会说自己是为了那名正言顺的皇族身份呢! 在这个朝代,人从出生那天起,你是什么身份就是已经定下的,贵族生的孩子是贵族,平民生的孩子是平民,而奴生的孩子依然是奴。 而且女子不像男子可以通过科举来改变自己的命运,除非她家祖坟冒了青烟,她爹能中年中举。 可举人是那么好中的吗?有的人考了一辈子,七老八十才考中举人。 这个时候,你早都嫁作人妇,孩子生了一大堆,而你的结婚对象跟你一样,也是一个平民。 所以在这个朝代,你想改变自己出生的阶级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有人可能会说,女子高嫁也能改变命运,改变阶级,但是婚姻最讲门当户对,还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女子在自己的婚姻中,有什么话语权吗? 没有,她们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 厚福命苦,可也是个运气好的。 她爹虽然卖了她,可她从牙婆家里跑了,不然,现在估计也跟赵小姐一样,被养家带着到处相看,再卖个好价钱。 被拐进丐帮,却能不缺胳膊少腿地再次跑出来,又遇见的晏王。 晏王可以说是厚福人生里的贵人,她现在的衣食住行都是王爷给的,连名字都是王爷赐的。 她除了这条命是她自己的,还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呢? 而现在,让她能从一个乞丐变成一国公主的机会就摆在她面前,她当然知道前路坎坷,未来由未可知。 在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姻里,所有的人都是被权力利用的工具,但厚福并不在乎。 她不像贵族那样骄傲,也没有他们所拥有的权力和财富,所以,她能被利用,也是她最大的价值。 她自然也要好好利用自己这仅有的一点价值,来得到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殷煦听了厚福的话,心下沉了沉,他没想到这个长在市井,从小吃了那么多苦的小乞丐,心里竟然还装着天下苍生。 而他身为王爷,皇室贵族,从小受万民供养,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他又有什么理由惫懒懈怠呢? “好,你都不怕,本王又何惧之有。” 虽然现在大虞藩镇割据,朝廷里门阀当道、卖官鬻爵、贪腐成风,但是大虞还有厚福、梁上燕这样的忠肝义士,也有胡刺史、廖御史、沈将军、杜府尹……这样的忠臣良将。 可见出问题的不是人,而是朝廷的制度。 士族们把持着晋升的通道,有才能的人不被重用,而在高位的却是那些贪财好色,眼里只有自身利益的贪官污吏。 先帝虽然软弱,但有一句话他说得对,这大虞是他殷氏的天下,他殷氏的天下还由不得别人来做主。 殷煦回神看厚福,眼里多了些柔软和骄纵。 那感觉就像是收养的一只小野猫如今长大了,现在她要亮出她的尖牙和利爪,帮你出门去除鼠患了。 “齐初北他们首战赢了,朝廷已经派人去北疆与北胡人和谈,顺利的话,和亲的事应该很快就能定下来。在这之前,你除了要了解北胡的局势,最重要的是要学会胡语! 弥子衿会去送嫁,路上也能教你胡语,另外,本王还为你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厚福满脸期待:“是什么礼物?是钱吗?” 殷煦扭回身往山下去,不想理她,厚福就追在殷煦屁股后面,不停念叨:“王爷知道厚福最爱钱了,您可要多给厚福准备些嫁妆啊!” “多少算多?把我整个晏王府都陪送给你吗?” “那倒也不用!” 过了没几日,北疆便传来消息,礼部和鸿胪寺官员同北胡人经过六次和谈,终于定下,由大虞皇帝赐婚北胡狼主与大虞郡主。 但是大虞只有一位和亲郡主,而北胡却有四位狼主,那么哪位狼主能得到圣上赐婚,就要北胡人自己来定了。 当然,没有被赐婚的狼主,大虞依然会赏赐他们些金银财帛,同贺大虞与北胡和亲之礼。 北胡则承诺对大虞称臣,永不犯边。 整个和谈算下来,表面上好像北胡向大虞低了头,可实际上,他们既得了人,又得了钱,而大虞就只得了北胡一个华而不实的承诺而已。 先皇曾命殷煦管理宗正寺,可殷煦从来都没有进过宗正寺的大门。 为厚福上玉碟这天,殷煦亲自到宗正寺,亲手将她写进玉碟,上了名字,从此以后,厚福便有了姓,姓殷,大虞皇室靖安王之女,绥宁郡主殷厚福。 厚福手握和亲诏书,仔仔细细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她要将诏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刻进自己脑子里。 “特加封绥宁郡主为定安公主……定国安邦,定安?” 厚福看着自己的公主封号,眼里心里满是喜欢,不管她出身如何,从今往后,她就是大虞的公主,堂堂正正的定安公主。 和亲之前,厚福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行走坐卧,吃饭睡觉,就连上个厕所都要遵循着规矩来。 每天的学习从她睁开眼的那一刻便开始了,直到晚上就寝。 而这一切的辛苦,厚福都甘之如饴。 临行前,厚福还要去宫里拜见皇帝、太后、太皇太后。 从前厚福进宫都是跟着晏王的车驾,步行入宫,见到宫中的内官和宫婢都要让路静候。 而这一次,她终于可以乘着软轿走在御道的中间,被宫人们环伺着,簇拥着抬入宫来。 太后寇氏再次见到厚福已经不能用刮目相看来形容内心的震惊。 两人初遇时,寇氏还是太子妃,而厚福只是晏王身边的小跟班。 厚福为了让寇氏不被野蜂伤到,拉着她一起跳了御湖。 事后,寇氏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换作其他宫婢,会不会有胆子拉她跳湖呢? 答案肯定是不会。 厚福当时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她倒也不是蛮干,她是对自己的水性有充分的自信,所以才敢拉着寇氏跳入水中,避免了野蜂的伤害。 如今一个贵为太后,一个马上就要以公主之身和亲出塞,两人再次相见,却一如当日。 “许久未见,本宫终于知道,厚福原来是我大虞的福气呀!” 当日,厚福救的是她,如今,厚福救的是她儿子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