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善缘
马车驶离了宫殿,言絮才从元璟之的一番话中醒悟过来,想到他笑着说出那番话,背上又渗出了一丝薄薄的冷汗。 “阿絮。”温泽竭见言絮表情有些不对,凑上前问:“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言絮轻轻“嗯”了一声,回过神道:“可能是车里有些闷,喘不上来气。” “那我带你上街走走?”温泽竭问道,见言絮点了点头,便让马夫停边上,交代了几句,就拉着言絮下了车,还顺手给她塞了一块热乎乎的奶糕。 言絮便和温泽竭并肩走在路上,见着糖人,温泽竭便停下了脚步,站到了小摊边和老板交涉着。 言絮咬了一口奶糕,香香糯糯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奶香混合着甜味,又置身于市井喧嚣之中,令人一下子就心情舒畅,忘记刚才令人心寒的话。正当她准备咬第二口时,前方不远处快速跑来一位戴着轻纱斗笠,身穿浅紫衣袍的男子,他的衣袍随风鼓动,烈烈有声。 但真正吸引言絮的是男子身后将近百人的庞大团体。 那阵仗颇大,跑的时候还能踏起路边的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一阵。 言絮心中一惊,下意识退后几步给来人让开一条道,生怕累及自己。谁知那带头狂奔的男子看了言絮一眼,就捉起了她的手腕带着言絮一起狂奔起来。 等等! 这是怎么回事!!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言絮手中的奶糕早已不翼而飞,只觉得此刻脚下生风,跑得快要飞起,但体力消耗极快,她甚至没力气开口说话,只能从飞动的轻纱缝隙卷动中,看到了男子如画一般的容颜。 男子猛得加快了步伐,拽得言絮一个趔趄,言絮刚准备破口大骂,余光瞥见一个拳头大的梨子擦着她的脸飞了出去。 这怎么还扔东西砸人呢! 万一出人命了算谁的!! 言絮咽下一肚子的脏话,一想到身后的人疯狂地砸着水果蔬菜,也不用男子拽,自己也奋力跑起来了。 她本以为大学体测是自己的极限,现在发现,还是小看当年的自己了,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就和这名男子七拐八拐地穿梭在街巷之中。 可能是他们跑得快了,身后的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向言絮他们扔什么的都有。 这就是传说中的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吗? 没想到这少年看上去仙风道骨的,没想到这么遭人厌弃,果真人不可貌相。 一想到这里,言絮又想到自己漂亮的脸蛋和原主之前的行径,目光一沉,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不过这名男子又是什么来头?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啊!! 自己只不过是被顺手牵羊拉起来的垫背者,伤及无辜算什么?! 疯狂!一群暴徒!这简直堪比漂亮国大型游行示威现场,甚至比那更加疯狂混乱! 言絮身体根本不受大脑驱使,完全依靠着求生的本能往前冲,不然万一被踩踏身亡怎么办! 一颗小白菜险些砸到言絮的脑袋,好在男子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才堪堪躲开,直到言絮跑得有些喉咙腥甜,男子才甩开身后的众人,在一个隐密无人的巷道缓缓停了下来。 言絮一停下来就叉着腰弯着身子大口地喘着气,刚才奔跑时还没有这样难受,此时停下后却感觉感观被无限放大,所有的不适感都出来了:脸被寒风刮得很麻,吸入冷气的小腹一阵疼痛,左肩靠近心脏的地方岔了气,呼吸一下都钻心地疼。 男子似乎是说了句话,但言絮此时耳鸣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看着男子,用“几乎气若游丝”来形容她此刻的声音也不为过。 言絮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面前的男子沉默了半晌,透过轻纱隐约能看见言絮脸上爬上的红晕,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言絮看不清男子的神色,只能看见他浅紫色衣袍外拢着一层轻纱,风一吹,轻纱飘扬而起,像是天上仙子一般。他腰间束着一条嵌玉阴阳两仪腰带,再仔细打量一下,又觉得他这身扮相更像是红尘修道的散仙,见贯人间悲欢事,不食人间酸苦食。 言絮余光扫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是一条陌生又狭窄的街道,自己的体力几乎耗尽,而面前的这位道袍男子则看上去面不改色,若他真是坏人,眼下惹了他,逃又逃不走,打又打不过,万一横尸于此怎么办? 言絮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姑娘。”男子的声音温柔似春水,仿佛能荡开凛冬之冰,温良极了,“只是想与姑娘结个善缘罢了。” 结善缘? 言絮一想到刚刚两人在街上不顾形象的狂奔,一副累死累活的样子,还有着被人砸脑袋的风险,却听他说只是想自己结个善缘,言絮的脸一黑。 这算结的哪门子的善缘! “这位……”言絮开口顿了一顿,考虑着对他的称呼,小心翼翼道:“……道长。” 言絮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不信手鬼蛇神之类的,可她如今穿越了,脚下踩着的是大辰王朝的土地,对于世间是否有人真的修道修仙,还持有不定的态度,但她穿越一事却是实打实的。 其实想来也不稀奇,古代寻仙问道的大有人在,连大诗人李白也是“道士团队”的一员。 尽管言絮不理解,但要表示尊重,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长若是把我累死,那这桩善缘不就没了?” 男子听了这话,低声笑了起来,似乎没想到言絮会说出这种话,却也听着十分有意思,便回答道:“不会的,在下观姑娘面相,乃是大福大贵之相,福泽绵长,受人庇佑,只是道路或许曲折陡峭,但好在有贵人相助,往往逢凶化吉。” 言絮越听越觉得这话说得像极了生搬硬套的套公式,仔细咀嚼了“曲折陡峭”四个字,更是认为男子在忽悠人。 毕竟世间谁会一生坦途通天呢? 言絮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怎么年纪轻轻就成了神棍呢? “所以,这次也算是贵人相助,”言絮道,“逢凶化吉了?” 男子一怔,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姑娘竟是个如此有趣的人。” 言絮洒然一笑,问道:“道长怎么称呼?” 男子本是与言絮并肩走着,一听她这么问,倒是意外:“姑娘不识……”话音顿住,迎上了言絮的目光。 言絮的目光充满着打量,若不是这一层纱阻拦着她的目光,男子觉得会被这灼灼的目光烫死。 “我为何要识得你啊——”言絮拉长了声调,眼中带笑,“天底下那么多人,我若个个都认识,岂不要把我累死?” 男子笑出了声,颔首道:“姑娘说得在理。” “若我们真的有缘,”言絮道,“道长不妨下次再告诉我。” “好。” “道长刚刚跑得挺快,但是看着又毫不费力,那是轻功吗?” “何为轻功?” “就是可以飞檐走壁,来去自由的功法。” “不能,在下只是被人追得多了,腿脚练得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