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明被羲崧道君的话语砸懵，排名前九的宗门里，有八个都在心道宗埋有卧底。 　　 哦不，还有兰阳阁这个小门小派也有。 　　 而且他一副完全知情的模样，显然是对这些卧底了如指掌。 　　 她现在怀疑，该不会是这两个卧底的后台不够硬，所以才被“暴露”了。 　　 “既然师尊知道这些人的身份来历，为什么不抓了呢？” 　　 留在心道宗，岂不是会成了隐患？ 　　 “其一，即使这一批被抓，也会有下一批再被派来，他们是抓不尽的。” 　　 夏令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心道宗已经摸清这些卧底的深浅，与其再让不知底细的新人混进来，不如防备旧人。 　　 羲崧道君娓娓道来：“其二，也是最为重要的，心道宗缺人做事。” 　　 “宗门弟子需要专心修炼，一些繁琐的杂事俗务自然需要有其他优秀的人才去做。” 　　 “这些人怕被发现对心道宗不忠，自然有人出人，有力出力。” 　　 夏令明在离谱之中，竟然找出一丝合理。 　　 卧底原来的门派已经筛选过一次，会被派过来的，肯定都不是蠢人。 　　 这些人心思缜密，能力出众，是该给心道宗出出力。 　　 但是，还有地方说不通：“那……怎么保证这些人会认真做事，而不是趁机捣乱呢？” 　　 “其三，事务堂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 　　 “首先，它包揽涉及弟子修行遇见的各类琐事，但是不会触及宗门的核心事务。” 　　 “其次，它拥有一套与其他山峰不同的晋升之法，不看修为，看职位空缺和贡献点数。” 　　 “最后，来自各门各派的卧底全都被安排汇聚于此。” 　　 羲崧道君话还未尽，夏令明就已经明白了他的御人之道。 　　 将背景不同的卧底们安排至杂事最多的事务堂，他们为了让自己不像卧底而像一个忠心耿耿的弟子，肯定会尽心尽力完成事务堂的任务。 　　 他们想要晋升，肯定会死死盯着职位较高的人，想要抓住他们的错处。 　　 如果职位较高的人有任何风吹草动，被下面的人发现，由于他们立场和利益不同，肯定会被上报。 　　 更何况，那劳什子贡献点数，听着就觉得如果抓获卧底就能拿上不少，所以盯着卧底最紧的，就是其他门派的卧底。 　　 心道宗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卧底的管理。 　　 这做法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将数十个来自不同宗门的卧底们放在一起，让他们监督彼此，撕咬彼此。 　　 斗争之下伤害的只有那些宗门的利益，而心道宗作壁上观，渔翁得利。 　　 夏令明仔细一想，这明明是在养蛊啊。 　　 可是蛊虫没有理智，只会依着天性行动，而人却不是。 　　 “师尊就不怕这些人知晓彼此的身份，会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心道宗吗？” 　　 “所以，那两个卧底死了。”羲崧道君云淡风轻，他的语气似乎在谈今日阳光甚佳这种平平无奇的小事。 　　 夏令明怔然，眼睛眨也不眨，像是在努力消化这一句话。 　　 “听不懂？” 　　 她极为诚实地回答道：“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那便当作你今日的功课，明日交给我。” 　　 天降课业，夏令明感觉肩上的担子重了几分。 　　 “其他师父布置功课都是练剑、读书、修炼功法第几层之类的，师尊只布置一个问题吗？” 　　 其他师父，此处单指她爹。 　　 “修行修心，重于自心，若是那些事情还需要我来布置，这仙不修也罢。” 　　 哦，意思是看她自觉。 　　 “而且，你的道，我无法指导太多。” 　　 夏令明闻言，心下一惊，刚刚羲崧道君谈卧底头头是道的模样，难不成他有什么特殊法术，已经看出了她是魔修卧底？ 　　 “师尊已经看出我的道了？” 　　 “因为看不出，所以才没办法。” 　　 “话说回来，”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师尊看得见吗？” 　　 她其实一直好奇这件事情，但没找到机会询问，万一触及到他的伤心事，因此吃了挂落就不好了。 　　 不过现在，是羲崧道君自己提及的“看”这个字，那也就别怪她追问，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看得见。” 　　 既然看得见，那为什么要用黑绸裹着眼睛？ 　　 羲崧道君看着小姑娘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不用她问便自己接着答道：“有这黑绸掩着，即便我在议事厅睡着，也无人看得出来。” 　　 ……这是什么理由？ 　　 夏令明刚见面时，想了多种答案，比如他有眼疾，比如他能看见太多对眼睛造成负累，再比如练了一门奇异功法，不能直视他人。 　　 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偷懒打盹睡觉。 　　 这答案太过离奇，以至于她不得不怀疑，师尊是不是为了哄小孩特意编的呢？ 　　 也许是她眼中的情绪太过浓烈，羲崧道君轻咳一声：“为师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师姐早日突破，接替为师的位子。” 　　 是要娘接替你的位子，还是要她继承你要干的活、要参加的会啊？ 　　 夏令明暗中猜测，作为女儿也想起另一个亲人：“怎么不期待师兄？” 　　 “你觉得能期待他吗？”羲崧道君反问道。 　　 ……很悬。 　　 师尊好歹有块黑绸掩耳盗铃，她爹可能就直接溜之大吉了。 　　 这个家要是没有娘撑着，那该怎么办被？ 　　 “你也有了答案，”他看到她的神色变化，心中了然，“期待他，为师还不如期待你，第一天就能御剑飞行。” 　　 “的确。”夏令明深以为然，她忽然察觉到了之前一直忽略的细节。 　　 既然事务堂卧底群为了贬低她的名声，用了不过半日时间就把她五灵根的消息传得宗门上下皆知。 　　 “一日筑基”这种言论，明显是为了提高她的声望，与事务堂的人期望相悖，肯定不是他们传的。 　　 既然不是他们，那是谁有这个能力在如此短的时间推得如此之广，连见青峰都知道了。 　　 “那一日筑基的传言是……” 　　 “是我散播出去的，”羲崧道君伸手，本想揉她的脑袋，但怕弄乱她的发髻，转而拍了拍她的肩，“为师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