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踩着高跟鞋的鞋子踏在平滑的地面上,她昂首挺胸,左摇右摆地在走廊上晃动着,走到走廊尽头时,一转角便进入宽敞的中央办公室。内部人员在低着头纷纷忙碌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她瞟了一眼,从文件储存的地方抽出两份东西,拍了拍左腿,耸动着鼻子,拐过右边的房间,穿过两条华丽又时不时冒着古龙香水的走廊,再往左边拐过去,一扇电子门阻挡了她的去路。她聚精会神地把目光放在电子感应器上面,浮现着的蓝光折射在她眼珠上,显示屏弹出眼睛识别通过,随即电子门缓缓拉开,敞开一条裂缝,里面是一个独立性的空间,冰冷冷的,也可以称之为独立的囚室,一般用于审问疑犯。在电子门的上面有一块液晶显示屏,监控器材安装在室内,内部的情况会清清楚楚地从屏幕上重新播放出来。 被带回来的男人,他的双手没有被冰冷的镣铐锁住,这是他的要求,不希望自己被当成杀人疑犯。他很淡定地用手蘸着水迹,在桌子表层画着一个又一个的符号,乐此不疲,还带着意味深长的笑。门开了,他毫无反应,继续在专心地进行涂鸦大业。 她把两份文件丢到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一阵风吹过,他无动于衷,慢悠悠地说:“警官,心情不好也不用拿我发泄吧?”“如果你肯乖乖合作,我可以保证待会被丢的不会是你。”她平静地说出这一切,语气中丝毫没有夹带威胁的味道,但眼神中却充满着杀机。“有什么好合作的,你们把我带回来已经超过四个小时了。放我出去吧,时间是很宝贵的,不要浪费时间,我明天还有通告呢。”他把头埋在手掌之中,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窘迫状态。 “寄恐吓信,杀人,两条检控罪名足以让你坐一辈子,还想着明天的通告?”她的手撑在桌子上,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着他发言,在气势上已经形成一种势不可挡的威严。 他冷笑一声,拍着桌子,不断地说:“我说了多少遍,恐吓信是我写的,也是我寄给他的,这个我很乐意承认,毕竟是法治社会嘛。可是杀人可不是轻松的罪名,我没有做过,肯定不会承认的/” “在案发那天,九点到十点,也就是山川夫子遇害的那段时间,你在哪里?” “在家里。“ “在家里干嘛?“ “一个人除了睡觉还能干嘛?“ “有没有人证?“ “抱歉,我是一个人住的。“ “那就是说,没有人可以证明你当天有不在场的证据。“ “可是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我杀了他,不是吗?“ “那你为什么要寄恐吓信给他,而且表达的语言还要那么狠毒?“ 他叹了一口气,深锁着眉头,穿着的白衬衫,因为身体的蜷缩而扭在了一起,背后的汗渍若隐若现在昏暗的室内,捏着自己的下巴惋惜地说着:“那部剧男主角的角色是我最渴望的,他简直就是我的梦想,只要演一次那个角色,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投资方竟然找来一个日本人出演这个角色,他又不懂中文,拍摄的过程中还要配音,口型很多时候都对不上,他根本就不适宜这个角色。我想代替他,可是他在影坛的影响力很高,要替代他根本不可能。所以我决定恐吓他,于是想尽办法,搜集了一系列的报纸,东凑西凑地做成一封信。原本我只是想吓唬他的,希望他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公布,我以为他会宣布退出拍摄剧组,可是还没有等到,他却莫名其妙地遇害了。接着我成了最热门的候选人,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之外。我没有恶意的,怎么可能会想着杀他呢? “寄恐吓信就是你杀人计划的第一步,这个就是你的动机。” 他把身子往前倾斜,抿着嘴唇说:实不相瞒,那封信我只是准备好了,但是没有寄出去。真正替我把恐吓信寄出去的是另有其人,至于这个人是谁,一时半会,我也弄不清楚。所以,当我发现那封信不翼而飞时,我本人也感到很意外。如果你不相信,大可以调查信件寄出去的时间,那段时间我根本不在这里,我去了一趟欧洲那边,期间一直在国外。 她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收了回去,默默地看着他,做了一个暗号式的手势。 道格拉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在律师的陪同下走出了警局,由于证据不足,她无法对他进行行政拘留。她顿时冒起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触,一声不响地把自己困在办公室里。道格拉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据,但是她也无法证实他的杀人事实,就连寄信的幕后黑手也无法指证他,因为那段时间,他的确在欧洲,信用卡的消费记录同时可以证明这一点。假设他不是凶手,依旧是受害者。那么一切就得回到原点了。塑料袋子里装着好几封信,全是恐吓信的内容,这回她得重新拿出来好好研究了。奇就奇在,易风收到的恐吓信内容里,曾经提及到,要把他活活勒死;现在他倒是没有事,出了事的人反而是山川夫子。而且他是死于机械性窒息,倒是应验了恐吓信上的描述。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难道说两份信的死亡诅咒互相调换了?想到这里,她恍然大悟地翻开山川夫子收到恐吓信,上面提及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以你为榜样,你却不懂得洁身自爱,滥用药物惩罚自己,若然你坚持执迷不悔,我定必以同样的方式使你重温痛感。痛字的颜色明显是透过颜料染得更为深刻,艳红色的字体在灯光下显得尤为耀眼。涂鸦的部分恰到好处,平常人很少看得出字体的颜色起过变化,只有在微弱的灯光下,方能看得更清楚。她发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道格拉承认收集报刊上的字体剪裁下来,但是从来没有提及到使用颜料令字体变粗,整体的视觉效果加深。这一回她彻底相信他是无辜的了,她突然很想给他道个歉,或许是自己当时的语气太重,才衍生出这种奇怪的念头。她找到他的手机号码,反反复复地,一次又一次地拨打着他的手机,一直传来忙音状态,没有人接听,她的手往后放,不小心磕倒了一个杯子,落到地上顿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紧紧地皱着眉头,一股恶势力从她脑后涌现出来。 我在家里休息了一整天,crazy甘愿做一个深闺宅女,像胖得要命的加菲猫,慵懒地睁开着眼睛,蜷缩在沙发上,披着轻薄的被子,枕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眼睁睁看着我百般无聊地不断转台,从时政新闻到各种的电视连续剧,貌似一点都不吸引,她连跨世代都不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屋内的阴郁气氛逐渐上升起来,跳到那个访谈节目时,我便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这是重播类型的访谈过程,访谈对象是道格拉。他穿得风度翩翩,斯文有礼,丹丹访问他时,他回答得很开心。 “你会不会有不开心的时候?” “人总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吧?” “当你遇到这些不良情绪时,有没有特殊的解决方案?” “可能会静下心,多看书,听听音乐都挺好的,音乐确实很好,我……挺喜欢音乐的。” 我很端正地坐起来,研究着他刚才回答问题的表情。眼神不自然,鼻端会耸动好几次,组织语言会不断地重复,用意是毫无含义,给人一种语无伦次的感觉。是的,他在撒谎,面对舒缓不良情绪的做法,他撒谎了,明显说的不是真话,他欺骗了她。 懒洋洋的她,躺在身后的沙发上,大放厥词:“那男人摆明在撒谎,傻观众才会相信他说的话。” 没想到,她也看得出他在说谎。“你认为他发泄不良情绪的方式是什么?” 性虐待,性发泄什么的,估计也只有这样了。她似乎很有经验。 不过她说得也对,性是战争和犯罪的主要源头,没有人可以否定这一点。一个小女孩对性的认识有如此深刻的印象确实不是一件好事。我故意刺激她:“谁知道你是不是心理变态?!”她二话不说,随手拿着一个杯子往电视机扔过来,我敏捷地躲了过去,杯子砸空,把电视机的屏幕给砸裂了。道格拉的脸庞顿时裂开了三分之一。我默默地捡起完好无缺的杯子,耐心地劝导她:“女孩子不能太暴力,好歹也要温柔一点吧。”“谁让你刚才故意刺激我。”她像一个不讲道理的大小孩,理所当然地昂首挺胸。 这下好了,电视机的屏幕破裂,我又得找人回来修理它,这个月的预算又超支了。墙上挂着的闹钟显示时间为七点三十分,安静躺在茶几上的手机微弱地亮起荧光,这是手机来电的前兆。在三十秒以后,我接了电话,得到一个不幸而且震惊的消息。道格拉在失踪了十二个小时以后,终于在一个废弃的仓库找到他,可是他全身已经陷入冰凉状态,全无呼吸征兆,是的,他死了,尸体被发现在渺无人烟的废弃仓库。我收到通知,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黄雁如一早已经在楼下等我,这一回由她来开车。在开车的过程中,她一直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在十二个小时之前,我们接到道格拉的失踪消息,原本以为他只是因为拍戏而患有巨大的压力,选择了逃避,躲在安静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而已。因为他的手机长期处于关机状态,就算他的手机有定位装置,也无法追踪到他的位置。在十二小时过去以后,他的手机突然被打开,其处于的位置已经被锁定,而且一直处于静态当中,没有移动的表现。他的经纪人第一时间找到那个废弃的仓库,只是找回来的是一副已经失去生命的尸体。 “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我好奇地问着。 “我也不清楚。据说他和律师一起离开警局以后,单独回家,接着失去了联络。剧组的人找他也联系不上,手机又关机,锁定他的位置也不可行。”她在回答问题的时候,眼球不停地转动着。 “他在离开警局以后便失了踪,一直有人在暗中跟踪他。“ 她接着说:“手机被打开,是抓他的人故意这样做的。“ 为了让我们发现他的尸体?及时知道他的死讯? 在讨论的过程中,目的地已经到了,车子在一瞬间急刹。她解开安全带,粗暴地打开车门,猛地把门合上,双手插在口袋里,仰望着一片荒野的上空,盘旋着一群乌鸦,不厌其烦地尖叫着。我下意识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刚好是九点,太阳开始冒起,火焰般的光芒照耀在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