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可能敌得过‘进化者’？”看完录像的白镛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千真万确啊老总，才三五招就把对方解决了，要不是吴阳着甲，第一个照面就会着了道，路知何用的还是菜刀。”　　 级达的每句话都似一记重锤扰得白镛心烦意乱，不得不重新估算路知何的战斗力了，能打得过“进化者”就意味着一个镖局是困不住路知何的。　　 “我看他身手了得，也很拥护我们，不然……”　　 “这事你别管了，忙你的去吧。”白镛打断道。　　 ————————　　 “您写完了？”　　 “嗯。”　　 “我没见您写多少，这跨州府的“死驿”价钱与信的字数无关，您要不再多多写点？”　　 “不用，我是个粗人，说不出文绉绉的话，意思说明白就行了。帮我寄出去吧。”　　 “您谦逊了，我看您这字坚毅笔挺，端庄大气……”　　 “莫打趣了，说价钱。”　　 “收您五贯。”前台掌柜一边说着一边将信封装，他手脚很快，齐缝、蜡章及书写信封信息的工作都已经完成。上书：“河西凉州城，西城区振铄街付府，河西节度使付博康启。江南晓启镇，末将徐术实奉。千里家驿江南西道刘集有监。”　　 客人的铜钱倒是有些搜肠刮肚，衣袖、腰带甚至还有鞋里，终于七拼八凑出了五贯钱。掌柜略有嫌弃地接过，这才在信封上朱批一个“急”字。递上票根，开口道：“好了，这就安排。”　　 “什么时候能送到？”　　 “午后，最迟晚饭前。”掌柜一边应对客人，一边向帮工招手，说道：“送院子里去。”　　 那客人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嘱咐道：“很重要的，可别丢了。”　　 “不会不会。”掌柜终于好言好语劝走了客人。　　 说回内院，那帮工喊了声：“河西凉州城。”片刻后走出一精壮小伙、账房先生与药师。　　 小伙道：“信，锭，药。”从帮工手中接过信揣入怀中，又在账房手上接过一坨金块，最后是一小瓷瓶，他拔下木塞，将毒酒仰头饮尽。　　 这是一种能让人在失去意识后死去的毒药，小伙刚把瓷瓶还给药师，就身子一沉趴在地上，只均匀呼吸三五次就整个人消失了，地上留下账房给的那坨黄金。　　 这是《地表》中由npc自行开发出的远程传讯手段——“死驿”。　　 ————————　　 关于人死复生的机制，npc一直都在探索，“复活点”便是最早被npc攻克的课题。起初，npc认为，人死会在家里复活，可怎么定义“家”呢？　　 经研究，一个人连续十五天在同一地点入睡，则该地点会被系统定义为“家”，既npc复活点。　　 掌握这一规律，家在a地的甲远行万里来到b地，之后在b地每十四天换一地方住，如此一来，b地有消息需要迅速传至a地时，甲就会带着消息自杀，一小时后于a地复活，这样无论距离多远，消息都能在一小时后传递到。这一行为通称为“死驿”，而传递消息的npc因为需要在两地往返，称为“雁儿”。　　 在《地表》这款游戏中，原本封建社会的背景出现了这种远超时代的信息传递方式，不仅让中央集权国家加强了对地方的控制，为大国开疆扩土打下基础，也在此基础上发展起不少驿站和谍报组织，谍战战术发展迅速。　　 “死驿”的形式也开始多种多样，有专为国家机关服务的“国营驿”，有民间交流书信的“俗驿”，有表面上有所伪装的谍报机关“暗驿”等等。上文所述的千里家书驿站就是江南商人投资建设的“俗驿”。　　 ————————　　 第一天的镖局生活完全变成了一场视察大会。　　 由于清早在门口与吴阳大战的出色表现，路知何被各位镖头簇拥着讨教招式，直至午饭才得以休息。午饭后，各镖头又向路知何介绍他们各自负责的商路，想将路知何拉拢到自己的队伍中。就这么忙碌着到了傍晚，安排好在镖局的住处，刚要休息，汪管家又出现在路知何面前。　　 “老爷为路大侠摆好了洗尘宴，路大侠跟我走吧。”　　 “有劳汪管家。”路知何说着便向镖局大门走去。　　 “且慢。”汪管家侧身指了指一旁，“从这道侧门走能少绕两条街呢，咱走这边吧。”　　 那就客随主便吧，路知何只得跟着汪管家自侧门钻入小巷，在夕阳的余晖中左拐右拐了好几番，终于在天黑前进了白宅的后门。好像没省几步路，或者说可能这路还更长，路知何只当是逛街游玩了。　　 后门直通白宅的后花园，真是好大一个园子。亭台水榭鳞次栉比，彩灯环抱着湖水，灯光被湖水洗涤后又反射出缥缈的倒影，它们又众星捧月般衬托着湖中半岛上的三层楼阁与楼顶塔尖上的夜明珠。　　 将路知何引入湖中楼阁，汪管家说道：“老爷在楼上等您，我去安排传菜。”说罢便转身离开。　　 哪里用得到汪管家传菜，可供十余人就坐的八仙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食，两把圈椅略显单薄地站在八仙桌旁，白镛从其中一把圈椅上起身，迎着路知何，说道：“贤侄今天辛苦了，快坐下用膳。”　　 “就我们两个人？”　　 对于恪守“节学”的一般npc而言，这顿饭过于奢侈了，更何况两人根本吃不完，浪费是很大的忌讳。　　 白镛却没领会话中的浪费之意，只是笑骂道：“那群小兔崽子，吵吵嚷嚷的，我这里景致不错，别让他们来吵了你我观湖的雅兴。”　　 “各位小郎君都气度不凡，怎会败兴，这么一桌佳肴。你我两人用不完的，岂不白费了大厨的手艺。”　　 “哈哈哈，让路贤侄见笑了。我这一家之主常常是魂归神界，不在家，家中想巴结我的下人都没什么机会，猛然间回来，就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那……”路知何手指着美食欲言又止，已经提醒白老伯两次了，再多说有点不礼貌。　　 白镛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没关系的，下人们会把我们吃剩的分了。”　　 环境好，饭菜好，又是白老伯亲自接风，这无疑是一份礼遇。可这么大的白家只有白老伯一人来，连担山镖局的掌柜白计达都没能出席，这又似一种怠慢。路知何想到了一种可能：白老伯遇上了麻烦，要人帮忙却又不方便让自家人知晓。　　 顺着这样的想法，路知何道：“我路某势单力薄，但我不会因此推辞。白老伯，若您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定当全力以赴。”　　 白镛面露难色，眼神似是有些躲闪，匆忙地拉了拉座椅，说道：“路贤侄先请坐，请坐。”　　 这些动作似是映证了路知何的猜测，他欠身到椅子前，又做着“请”的手势，让白老伯与自己同时坐下，之后便不再开口。他人的囧事要让他人自己说出来，而不是事件之外的人凭着自己的好奇随意追问出来，更有甚者打着帮助他人的名义，实质确是不计后果的打扰。　　 路知何也不计较客人的身份，一边为双方满酒，一边等着下文。余光中瞥到白镛身体紧张僵硬了一下，许是白老伯也觉得让客人倒酒有些失礼。怕他继续尴尬，路知何快速而自然地将酒杯推到白老伯面前。　　 像是下定决心又似放弃，白镛迅速地举起酒杯，说道：“路贤侄来担山镖局，让我白家实力大增，老朽在此欢迎路贤侄到来，干。”说罢，抢先一饮而尽。　　 路知何也不敢怠慢，立刻也饮尽了杯中酒。这酒好辛辣，味道也有些冲，酒的度数不低但绝对算不上好酒，跟着白老伯一口饮尽的路知何差点被酒味呛到，他忍住咳嗽等待下文。　　 白镛将酒斟满，又说道：“今日路贤侄维护了担山镖局，也保住了我白家的脸面，老朽敬你。”　　 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谢搞的一愣，路知何刚要说些谦辞，白镛就已将酒饮尽，无奈，只能跟了。　　 刚把酒杯放下，白镛的酒壶就又到了，他说道：“路贤侄乃人中龙凤，他日飞黄腾达，莫要忘了你我共事一场的交情，老朽今后要多多仰仗贤侄了。”　　 这话从何说起呢，路知何正疑惑白镛话里的意思，只见白镛又是话尽杯干，他也只好将酒饮尽。这三杯烈酒下肚，本就饥饿的腹中火辣辣起来，路知何按住酒杯不再让白镛倒酒，一转头看到这老头子晃着晃着就趴在桌子上，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　　 得，自己赶紧吃两口饭菜送白老伯去休息吧，路知何看着手里的筷子慢慢变成了四根、八根、十六根。这酒上头这么快吗？白老伯是想先把自己灌醉然后好开口说事吗？只可惜他也低估了这酒。　　 正这般想着，路知何在醉眼朦胧中看到白镛渐渐化成了光点。“神往”？死了？难不成酒里有毒？毒杀别人有意义吗？还是说毒晕？　　 无论如何，路知何不想将主动权交到下毒之人手中。死亡是消除负面状态的最好手段，他踉跄起身，朝柱子冲去，那柱子也在眼前分裂，路知何终是没能用头撞到柱子，被柱基绊倒，噗通倒地，晕了过去。　　 ————————　　 “检测到游戏角色状态异常，链接将在三秒后断开，2，1。”　　 白镛摘下头盔从床上坐起。直到今早确认武力控制不住路知何后，他才开始计划其他方法。大量的人格分析让白镛有针对性的做出计划：先装作有难言之隐好与之攀谈，再趁对方大意时劝对方多饮酒，用毒酒毒晕路知何再将其“死循环”。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路知何先倒了两杯酒，他不知酒壶上有机关，倒出的两杯都是毒酒。罢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白镛也饮下毒酒，如此一来，清醒的时间就不多了，必须在药力发作前多劝几杯好增加成功的机率，第三次敬酒自己都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现在，白镛因异常状态掉线，要囚禁路知何之事又不能声张，只能寄希望于那条管家老狗了。　　 几经尝试，白镛终于在凌晨连接上线，游戏角色还是晕乎乎的，顾不得难受，大喊道：“汪管家。”　　 “老爷！”汪管家小跑着上楼，说道，“老爷有何吩咐？”　　 “路知何呢？”　　 “按您的吩咐，埋了。”　　 白镛长叹一口放下心来，自言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汪管家出声问道：“老爷，不应该先关15天吗？咱这样直接埋有用吗？”　　 “该你知道吗？”　　 “是，是，小的告退。”　　 ————————　　 担山镖局门口的小食摊上，摊主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催促：“小郎君，都快半夜了，要不您明天再来？”　　 “你收拾好东西走就是，我再等等。”木连新有些后悔，早上因路知何的身手太过骇人，一时忘了说正事，想等他自镖局出来却迟迟等不到。　　 “小郎君，你与我家小娘付安安很熟吗？”一个陌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你是谁？”　　 “在下徐术实，原在付将军手下做随军参将，付小娘失踪后便远来至此打探消息。现在是担山镖局掌柜手下的佣人。”　　 “担山镖局！路知何可在镖局中？”　　 “你说他呀，傍晚，主家的汪管家就把他从侧门领走了，你找他有事？”　　 木连新这才发现自己的疏忽，在旁捶胸顿足起来。徐术实看着他的反应，幽幽开口道：“小郎君，你若找他有事，我可以帮你引荐。”　　 “来不及了，我明天就要走了。”　　 “可是要他做什么事？我可以先替他答应你。条件是，你帮我和我家小娘说上话。”　　 “你？你凭什么代替他？他可是有名的大侠。”　　 徐术实并不急着回答，他摊开手掌露出手心里的三枚烂铜钱，随后将手一番，嗖嗖嗖！三枚铜钱瞬间消失，不消片刻，照亮担山镖局招牌的几盏灯笼中熄灭了三盏，街上瞬间暗下许多。　　 徐术实这才开口道：“凭我们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