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气势汹汹地冲来，周围的民夫顿时大惊失色，一个个手忙脚乱地起身躲避，有的慌乱中把碗筷都打翻在地。　　 陈老大面露苦笑，满怀歉意地对余火说道：“后生，我怕是连累了你。”　　 说完，他起身面向那些士兵，“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　　 余火见此情形，迅速抓过一碗肉粥，仰头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吃饱才是要紧事，不管接下来是反抗还是找机会逃跑，都得先有力气才行。　　 那些士兵转眼间就将两人紧紧围住。他们脸上都戴着狼首面具，看不到神色，唯有手中长矛的铁质矛尖闪烁着寒光。　　 “陈仲！他娘的又是你！”　　 领头那人狠狠一脚把跪在地上的陈老大踢翻在地，而后看向还在大口喝粥的余火，冷声道：　　 “你是哪家的子弟，都被罚做力役了，还不知谨言慎行？”　　 咦？　　 看来有副好皮囊还是有些用处的！　　 余火心中一动，咽下碗中最后一口肉粥，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抬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略带不好意思地说道：　　 “见笑了，我从来没这么饿过。”　　 “呵呵，饿一饿，总比掉脑袋强！”领头那人发出一声嗤笑，“听人举报，你和陈仲在今天午休时诽谤朝廷大政？”　　 余火眉毛一挑，目光在王大耳身上转了一圈，面向那士兵首领抱拳说道：“这位将军，不知如何称呼？”　　 “鄙姓叶，区区一个什长，可不敢称将军。”　　 “叶将军，想我堂堂......”余火故意停顿一下，含含糊糊地咕哝几声，接着哂笑道，“嗯，就算行事不慎，被罚做几天苦役，又怎敢非议朝廷大政？何况仙人降世、斩妖除魔这等盛事，我自然是翘首以盼！”　　 叶什长的目光在余火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诬陷？”　　 余火抱拳郑重说道：“请将军明察秋毫！”　　 “大人，他在狡辩！”那王大耳叫嚷起来，“我明明听到他俩说什么‘全须全尾回家是回，魂归故里也是回’，还有‘仙人不来，则妖魔不出’——高老三、李二、赵四，你们也都听见了是不是？”　　 周围没有一人回应，被王大耳点到的几人更是往人群后面缩去，不敢露头。　　 余火微微一笑，轻轻摇头道：“这位老哥莫不是听错了？我与陈老大闲聊，谈到每五百年便有妖魔出世，他便说若真有妖魔肆虐，愿随朝廷大军斩妖除魔，这才说‘全须全尾回家是回，魂归故里也是回’，只有一片拳拳报国之心，哪有诽谤之意？”　　 “你你你颠倒黑白！”王大耳伸手指着余火，情急之下舌头都打结了，“大大大人，他还说妖魔是仙人带来的！”　　 “放肆，竟敢对神仙不敬！”余火怒喝一声，肃容道，“我俩分明是说，仙人必定会在妖魔出世前降临，以庇佑世人免受魔灾！”　　 叶什长听到这话，目光在余火、王大耳和陈老大之间来回扫视。　　 王大耳急得面红耳赤，跺脚说道：“大人，别听他胡说，我亲耳听到的，绝对没错！”　　 余火双手抱胸，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亲耳所闻，可在场众人为何无人为你作证？”　　 王大耳一时语塞，额头上汗珠直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嘴里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我大舅子的二姑爷的三表弟的......”　　 “聒噪！”叶什长不耐烦地一声轻喝，一脚将王大耳踹翻。　　 余火叹了口气，抱拳道：“叶将军，想必是这王大耳听岔了，还请将军多多包涵！”　　 叶什长直直盯着余火看了片刻，忽然冷哼道：　　 “呵，你倒是大度，却浪费老子精力！”　　 说着他一脚踩在陈老大背上，低头冷笑道：“陈仲，这是第几次了？”　　 “回大人，这是第四次。”　　 “这么说，超过三次了吧？”　　 “超过了，大人。”　　 “左手还是右手？”　　 陈老大没有回答，颤颤巍巍地伸出左手，平放在地面上。　　 余火见状心中猛地一突，正要开口，却见寒光一闪，陈老大左手的无名指与小指便被连根切下，鲜血汩汩流出。　　 周围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声，齐齐后退一步。反倒是地上的陈老大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那士兵首领将带血的矛尖在陈老大身上擦拭着，目光扫过周围的纤夫。　　 “还看什么？不吃就统统别吃了！”　　 周围众人噤若寒蝉，竟无人敢动弹一下。　　 余火脸色未变，但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叶什长似乎察觉到了余火的愤怒，转过头来，轻笑道：“小子，你有话说？”　　 余火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缓缓说道：“将军执法严明，佩服。”　　 “啧，小子，在这节骨眼上，就算是条龙也得给我盘着。”叶什长说着，伸手拍了拍余火的脸，“不管你出自哪家，要是给老子惹麻烦，这圣山下的尸骨，多一具高贵些的也不是什么事儿。”　　 说着他挥挥手，一脚将地上的王大耳踢开，自顾自带着士兵走了。　　 余火不等叶什长等人走远，赶紧弯腰扶起陈老大，急切道：“快，去叫郎中！”　　 “千万不要惊动郎中！”　　 陈老大连忙摇头，他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却还是咬着牙说道：“无妨，这点伤死不了！”　　 这时那些士兵已经走远，周围众人这才敢活动起来，有人匆匆忙忙取来清水、草木灰、碎布条等物。　　 陈老大紧咬牙关，由伙伴帮忙清洗创口，敷上草木灰止血，裹上布条，这才颤声道：　　 “后生，叶将军已经网开一面了，千万不要再惹麻烦！”　　 余火闻言眉头微皱，与高老三等人一起将陈老大扶到座位上，而后环顾四周。　　 这营地里至少有三四百人，同组的纤夫簇拥着陈老大，而其余人三三两两围坐在一堆堆篝火旁，或交头接耳轻声交谈，或大口大口喝着肉粥。　　 唯有王大耳独自一人缩在一个角落里，抱着头似乎不敢动弹。　　 余火沉思片刻，转头望向陈老大，缓缓道：　　 “陈叔，我有些疑问。”　　 “后生，你不妨直说？”　　 “你们......”余火目光在周围纤夫们身上转了一圈，微笑道，“是不是在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