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孙伯欢没有笑,放下资料,直接说正事,“您应该都听到了吧。” “八九不离十,听她形容,应该是我们的那位老朋友。” “它?不在自己的领地好好繁衍,为什么要偷偷溜进来做这种,嗯,杂活。”孙伯欢沉吟,把握不住对方意图。 “我们这又不是封建时代,裂土封王约好互不干涉,不在的话,要么是地盘没了,要么就是不得不听话,无论哪个都不太像个好消息。没办法,所以我一把老骨头还得去问问项羽的意思。” 闻言,孙伯欢脸上出现了一丝真笑意,“替我向李明问好,路途遥远,节省时间为何不请...”还没说出名字,瞳孔紧缩,原来早就知道。 “这些年帮林民那么多,护送我一个普通人应该没问题吧。” 孙伯欢张开手托托眼镜道,“是我多虑了,刚刚看到一个有趣的东西。沛公不把这小英才收入彀中?” 他把其中一页资料举起来,上面赫然写着——能量不守恒现象。 孙厉冰看到这一标题,表情罕见出现惊喜,“确实是个苗子,回头再说,船兽到了。” 孙伯欢十分无奈,转头看向仪表盘眉头紧锁,上面江白汉的生命体征数据明显出现异常: 她仿佛陷入无法醒来的梦境中,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做什么,身边是空无一物而又无垠的空间,她听不到声音,嗅不到气味,触摸不到物体,只能漫无目的的漂浮。不知道经过多远距离,穿越多少时间,她机缘巧合竟然看见了光! 一瞬间,江白汉唤醒了自我,面前的光,正是在地铁中逃窜的那个。她伸手触摸,却从上面穿过,仿佛不在一个维度,再试一次,却依旧无法靠近。与此同时,光球好似活了过来,时而变成旋风和沙砾,像刀刮在她脸颊,时而又变成雷电,打在她身上酥酥麻麻,时而如水滴拍面,时而化泥沼深陷。就这样,不停地玩弄,甚至最后还变成冰球。江白汉看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能力被戏耍,出离的愤怒。 零式·冰解云散! 壹式·冰肌玉骨! 贰式·冰封禁! 所有招数不要命似的往上砸,说来也奇怪,如果是从前,都要计算着自己能动用几次能力,而现在无论怎么放肆,身体都不会有负面反馈。然而无论她的招数如何花里胡哨,打在光球都仿佛石沉大海,冰雪消融成水汽,稍纵便逸散得无影无踪。 “老余,麻烦不要让人靠近我这里,出了点事,需要处理。” 孙伯欢打开通讯装置,同时紧盯着修复仓,双手飞快敲动,调整营养液各项配比,仓壁延展出的各式手术刀磨刀霍霍,瞄准江白汉身体雨点一般落下。 “收到,小孙博士,我老余亲自带队给你把门。一只蝇子都别想溜进去。”对面声音十分嘈杂,各种机器、工人的声音层出不穷。 “一,嗯,三天。”孙伯欢也没把握。 “好嘞!去干活吧,小伙子们!”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也不知道听没听清孙伯欢的话。 而江白汉本人还沉浸在光球的虚假梦境中急火攻心,等等,火?她灵光乍现,同一瞬间,光球像是有感一般,化作小火苗,钻进她的身体,合而为一。 修复仓瞬间崩碎,江白汉蒸干了漫天水汽,她终于在现实中苏醒,睁开双眼。 “快停快停!”周道是真有点急,生怕自己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盖起来的河景房直接给付之一炬,因他脸颊被烤得发烫的同时,分明注意到有些东西已经蜷曲起来。。 严炎翻手熄灭了火球,眼神却有点黯然:强吗,真够强的话,我们怎么会变成丧家之犬…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来你这里暂时休息一下。”严老再一次认真解释。 “追兵找不到的,就算找到也没事。”严炎自信地补充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说漏嘴。 行吧,周道心想,既然说没事,反正我也不能把他俩怎么样,就走一步看一步。于是开始一边收拾自己的工具一边问,“恕我刚才无礼,有点以貌取人了。您二位这么强,怎么会被追杀呀?您那个火球,怕是连变异兽都挡不住吧,而您老是师父,肯定比这位更厉害。”周道实在按捺不住好奇。 “肯定是被更强的人追呀,你们还在梁州的外围边陲,自然是没见过真正的强者。”严炎明显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你这是什么都不懂,觉醒没有谁强谁弱的说法,师父主要是感知和辅助,我是控制和具…” 严老摆摆手打断了严炎的话,问,“你们村子的孩子都是刚刚的那位村长教导的吗?是天变之前的老人?” “不不,村长说我们村是天变之前就有的。而村长是天变没多久出生的。” 周道很快收拾完了,本来也没什么东西,看着严炎说,“别一直站着呀,随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房间里面除了一张床板,就只剩下破木柜和灶台了…… 周道笑笑掩饰尴尬,严炎也回以微笑,尴尬地。 几分钟后。 周道从河滩搬来几块大石头放在床边,往其中两块铺上了稻草,然后用更大的石头当作临时的桌子,把吴婶端来的一锅肉放在上面,又洗了洗碗筷,放在旁边。 “您坐,坐,边吃边说,等明天我去村里打个桌椅,先凑合凑合。” “这都是劳动队换给的饲养肉,在吴婶那里和他们交易,刚刚您见过的。这肉挺好吃,就是不知道合不合您二位的胃口。”周道陪笑着,不敢动筷子。 “我们还好,你先吃吧。”严炎看师父对着“餐桌”上的吃食发呆不知想着什么,出声告诉周道。看他俩都没有要吃的意思,周道想可能是高等级的觉醒者并不需要进食? 于是给自己泡了一盆饭,狼吞虎咽地吃,今天一天的劳累加受伤,现在他的胃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急需补充。 “这叫做饲养肉吗?”严青仁看周道吃得很香,捞起一块肉问。 周道连忙放下盆,“是的,这就是劳动队换给的肉,我们自己打猎回来的容易坏,这个好,不会生虫。不管是什么猎物,果实都能换成饲养肉,所以我们把这个就当作货币了,味道也挺好的。” 指指周道的饭盆,严老又问,“粮食就是你吃的这个?” “对对,这个就是北稻一号,这个价钱最贱,几乎等于白给的种子,也会种别的。” 看严老的手并没放下,周道赶忙拿了一个碗,分点饭,递了过去。 就着小块肉细细品了一口饭,招手示意严炎凑近,也来试试。 “孙老师还是有意思,这个口感就是从前的素肉。”老人难得开心地说道。 严炎尝完了,抹抹嘴,“这是合成肉,这个米,是米禾?” “是孙老师的米禾,改良之前的。”严青仁看来是孙厉冰的老相识。 “合成肉虽然是垃圾,可这米禾是十几年前才研制出来吧,在梁州最边缘的小村就…”说完,严炎皱眉沉思。 眼前的师徒又一次陷入沉默,周道虽有满肚子的疑惑,怎么觉醒者都是这样多愁善感嘛,却也不好问。 “您二位都是强大的觉醒者,能给我讲讲你们的世界嘛。” “讲什么,从何讲起?”严青仁虽然被刚刚才认识到的现实短暂破防,但还是情绪稳定,能够耐心答话。 “讲讲天变,觉醒者,和我们村外边的世界,可以吗。” 周道提问的语气都期待、紧张地发抖,老人注视着一脸期待的周道,慢慢开口。 天变,顾名思义,就是天地大变。 这变化不仅全面、剧烈,而且,突然。 突然天地间弥漫着朦胧的雾气,突然,身边的一切事物彻底变得不同。 物理和化学规律在变化。生物,包括人都在快速进化,从前憨态可掬的萌物一夜之间变成择人而噬的凶兽;同样普通人,也可能在得到超凡力量之后堕落成无恶不作的孽畜。 天空和大地都被撕裂,重塑,变得更加巨大。 人类之间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结构也被撕裂、重塑。 当然,变化最大的还是人心。 旧有的军事力量的分散,面对新的力量——觉醒者的全面崛起,受到挑战。内部分裂的同时还要面对外部的巨大危险,来自中央森林和东方南方的海洋。人类享受了自然几百万年的优待,成为了一时的霸主。而在这个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大时代,人类似乎不再是地球,如果仍然这么称呼的话,不再是地球命运的主宰力量。 经过几十年的对立、战斗,人类内部的主要力量划定了势力范围,以古九州为名,虽然实际的地理位置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大体方位依然对应:北方有雍州、冀州、兖州;东方有青州、徐州;东南有扬州;西南有梁州。而中央森林的出现,割裂了豫州和荆州,大陆架的变化也将荆州一刀两半,一条新的大江联系着中央森林,直达南洋。 取九州之意也是为了铭记同祖同源,至少彼此莫要攻伐掣肘。 几十年的时间,已知的觉醒者也同样得到相应的类别,等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这村就是在梁州最角落的小村子。”片刻,严老说完。周道也终于吃完,放下餐具。 “所以我们村子边,山崖上的原始森林是荆州?” “就是地壳变动挤压出的一个普通林地,还什么原始森林,哈哈。”严炎笑着说,看见师父扫了自己一眼,连忙解释,“没恶意,就这么一说。” “您二位都是天变时期的强者?”周道小心翼翼地问。 “我是天变之前的旧人,实力也就是个乙级,而且不是战斗型,所以也没什么用。”严青仁老人十分谦虚地说。 故事的开始,总要有传奇同时诞生。 老人照例来到山巅的密室,一如既往地打扫,身手倒还算利索,可是这冰窖一样的房间,本就不染纤尘,也不知道老人家在孜孜不倦地打扫什么。 簌簌地扫地声在静谧的群山中轻不可闻。不对,老人的眼睛睁开一道缝,双手紧紧握住扫把,声音根本不是从自己手里传出的,停住动作,声音却越来越大。 哗哗啦啦,冰块崩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老人身体僵硬,不敢置信的缓缓转身。 “师父,好久不见。”背后的冰墙剥落,显露出里面隐隐约约的盘坐的人影,而见状的老人并不是欣喜,苍老的面颊显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扔下扫把,哆哆嗦嗦的手慌忙在怀里摸索着什么。 “不是封印松动,机缘巧合之下,参透法则,我回来了。” 壁中人声如梵语仙音,眼似群星明灭,使人不由自主亲近却又阻隔难以逾越之障壁,穿不透看不清。 “师父,给我讲讲这些年发生的故事。”话声所到之处,老人如沐春风,体内生机逐渐壮大,虽然外表没变,内里却返老还童。但这对于老人都无关紧要,因为他知道,昆仑复兴,大行于世的希望到了。他喜极而泣,颤颤巍巍地从嘴角挤出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