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它丢回地上,朝着杂草丛生的岔路口走去。 除了那个人,一切都和当年重合了。 荒芜的山坡,废弃的小路,枯死的树干,不过上面风干的死蛇早就化成了灰烬。瘦骨嶙峋的乌鸦立在树梢上,斜着眼睛冷冷看着我。我抬起手,一道电光直冲而去,它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扑着翅膀掉进了灌木中不动了。 我走过去捡起乌鸦,掂了掂它的尸体,然后意兴阑珊的把它抛回草丛中,舔了舔嘴角,【全是毛和骨头……太瘦了。】 我沿着小路继续走下去。 那栋房子很快出现在眼前。更加破烂不堪,简直一推就到——进去之前我还很认真的考虑过,如果它倒了会不会砸到我。 我毫不客气的推开了门。门没锁,里面也没人。屋里的破旧无需描述,厚厚的灰尘告诉我这里已经长时间无人居住了。 我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意料之中。 我退出房间,还不忘合上了门。 天已经黑了下来,我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当年里德尔离开的方向。 . . 小汉格顿村子里的酒吧老板阿尔法是个粗鲁的男人,吝啬刻薄,嗓门粗大。每天他都会在一天的营业结束后仔细清点那些英镑,然后把它们更加仔细的放入带锁的抽屉。今天他的生意也不错,夏天的农活儿还不算太多,人们都愿意来这里喝上一杯。于是就像每天午夜准备打烊的那样,他把酒瓶和酒桶搬回地窖,准备关上店门后好好清点一天的收入。 ——然后他被一个突然造访的客人吓了一跳。 那是个瘦弱纤细的小姑娘,戴着兜帽,一头灰色的长发凌乱的披在肩膀上,看起来并没有好好打理过;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袍,深灰色的披风长长的直盖到脚踝,看起来布料昂贵优良。 阿尔法不能确定这位客人的来头。他从来没在附近村子里见过她,但是她一身昂贵的布料让他不敢出言不逊。 因此阿尔法客气的说,“嘿,这位客人,我们已经打烊了。” 那个小姑娘抬起头,伸手取下了她的兜帽。阿尔法注意到她的手背上有浅浅的烧伤似的痕迹。她的脸露了出来,在吧台昏暗的灯泡下显示出一种非人似的白皙;她的眼睛大而明亮,是一种像秋天的落叶一样柔和的浅黄色——不过她的眼神如此的冰冷,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像。 阿尔法鼻子里喷了喷粗气,刚想说话,那个小姑娘递过来一张纸,他俯下身接了过来。 “你想打听四十年前的事儿?”他读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哦——我那时候还是个婴儿呢。不过那时候的确有一件大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不过——酒吧打烊了,你可以明天再来,问问这里上了年纪的那些客人们。” 话音未落,第二张纸递了过来。 “你想住在这里一晚上?”阿尔法看着纸嚷嚷,“不可能——酒吧里的东西很多的——” 几张纸币塞进了他的手里,面额巨大,挺括崭新。 阿尔法咽了咽口水,“好吧……但是你只能睡在沙发上……” 面前的小姑娘沉默的点了点头,面色平静,仿佛一切都事不关己。 怎么会有这么不像小孩的小孩呢。阿尔法一边收拾沙发一边想。“好了,”他拍了拍拼起来的沙发,“你个子矮,应该睡的下。” . . 我蜷缩在沙发上,睁着眼看着黑暗中酒吧油腻的天花板。里屋传来老板震耳欲聋的鼾声,吧台上的玻璃杯都仿佛被震得嗡嗡直响。 人类的货币是格林德沃给我的,他替我考虑到了种种因素,准备了大小面额的很多纸币,还有很多巫师货币。我本来以为没有机会用到它们的,没想到这里正好派上用场。 在十分有节奏感的鼾声中,我完全无法入睡。而来到这里的急切感更是让我无法安心。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从别人的口中,来打听里德尔的消息。 无论是他不想告诉我,还是他没有来得及告诉我,都已经成为了过去。死亡从来都不留机会,严苛而冷酷。 我半眯着眼睛,黑色的天花板渐渐模糊了。我的鼻尖又萦绕起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 就像是梦境。 . . 第二天天没亮,我就爬了起来。老板还没醒,里屋的床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应该是他半醒半睡翻了个身。 我有点等不及了,伸出手,手心里一团电光扭曲缠绕,越来越大,最后轰然散开,一瞬间屋里的所有金属都发出了过电的刺啦声,噼啪作响。里屋传来灯泡啪的炸裂的声音。 “诶哟!”我听到老板大喊起来,“我的屁股——” 我悠闲地拍了拍手。 十分钟后,老板一边抱怨着该死的电路又短路了,一边揉着被碎玻璃炸到的屁股——幸好他的睡裤够厚,他的屁股才幸免于难。 “该死的——”他咒骂着打开店门,“我告诉过洛特不要把他的电线接在我的阀门上——我要杀了他——” 我敲了敲桌子,老板一脸茫然的转过头看着我,似乎在确定我到底是不是他昨天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半晌,他一拍大腿,嚷嚷起来,“诶哟,居然是真的——一个小丫头来酒吧打听——” 我点了点头。 . 炉子上的咖啡滚的刚好,老板阿尔法给我倒了一杯,然后端上一盘涂着厚厚黄油的面包片——付了钱后的老板总是如此通情达理乐于助人。 他开始给我讲那个离奇的、从四十年前就成为附近村镇茶余饭后谈资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