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花落,海棠风起,朝雨一番新过。 叶昭榆撑着下巴坐在窗前,青丝微微垂在身侧,乌发如云,看着庭院一角几簇灼艳开的正盛,不禁微微挑眉。 今年盛京的花期来的比往年都晚,原来皆是在等着外来之客。 她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转身将后脑勺枕在窗台上,整个椅子只靠一只脚着力,晃且稳,一双圆润的杏眼盯着横梁微微出神。 怎么才能堂而皇之的闭门七日,且不被怀疑有猫腻? 她眯着眼睛想了想,随后一道灵光陡然闪过,她“啪”的一下将晃悠的椅子停稳,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让说话最有分量的人相信她有难言之隐,其他人不就无话可说咯。 她起身提着裙子便往外走,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眸光流转,衣裙翩跹。 舅舅呀,用到你的时候到了。 叶政堂下了早朝,刚走进侯府大门,便见一道杏色身影步伐轻快的朝外走去。 见他回来,眼睛一亮,立马扑了过来。 “老叶,你下朝了!” 叶政堂眉头一跳,抬手将人扶住,周围仆从纷纷低头笑了起来。 也就郡主敢在侯爷面前如此放肆,换做他人,不知已经领了多少罚了。 叶政堂没好气的敲了敲小丫头的脑袋,“没大没小,前段时间那股子端重劲呢?” 叶昭榆杏眼一弯,绕着一身绛紫色官袍的人转了一圈,只见他端重沉稳,冠正其身,威严中不失儒雅,顿时弯唇笑了笑。 “我那是一时的,哪能像阿爹一样端重一辈子,老叶,今天又是帅气逼人的一天啊,快去给阿娘瞧瞧。” 叶政堂嘴角抽了抽,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难得一大早能起来,想出门去哪儿?” 近日各国来了使团,游街赏景,走马看花,好不热闹。 这小丫头怕是闲不住了,也想去凑凑热闹。 只是……有的嫌,还是要避的。 “听说醉仙楼新来了个小粉红,那模样,娇媚的很,我先去瞧瞧,不能先便宜了那帮臭男人。” 叶政堂:“……”我在期待什么。 叶昭榆看了看天色,随后匆匆往外走去,“那个,老叶,我先去了啊,你记得帮我编个好点的借口给阿娘!” 叶政堂抬手揉了揉眉骨,看着提起裙子往外跑的人,咬牙切齿道: “晚上回来去书房给我跪好!” 醉仙楼内,四处人声鼎沸,轻歌曼舞,悠扬的小曲绕梁三日。 丹娘一敛朱袖,皓白如雪的腕骨上荡着一对白玉镯子,水色极佳,乃上上品。 她抬手提起小炉上的沸水,烫壶,落茶,冲茶,沏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雅致养眼。 随后抬手将一盏茶递给身旁的人,美目流转,朱唇轻启。 “姑娘想要哪种药?” 叶昭榆接过热茶浅呷一口,指腹摩擦着温热的杯壁,杏眼眯了眯,眸光微闪,缓缓开口。 “脸上起疹子,且持续日久,太医一时也治不好,只能慢慢恢复。” 丹娘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绿衣姑娘,“去将姑娘要的药取来。” “是。” 叶昭榆弯了弯眸,往身后软榻一靠,拿着丹娘的团扇把玩,抬眸看着她,勾了勾唇。 “丹娘怎么不问问我那药的用途?” 丹娘微微笑了一下,眉目风情摇曳,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轻声道: “姑娘自有姑娘的打算。” 叶昭榆浅笑一声,她做什么,她们从不过问,却能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怕是她想杀人,她们也能将人绑来让她杀。 没过多久,房门便被推开,绿衣姑娘拿着一白一黑两个瓶子走来,抬手放在桌上。 “黑瓶是姑娘想要的药,服用三粒便能管一旬,白瓶是涂抹的药水,能消红疹。” 叶昭榆一挑眉,长指拿过黑瓶打开闻了闻,“这药见效快吗?” “服下后两个时辰便可见效。” “甚好。” 傍晚时分,暮色渐起,远处天边尚余几缕残阳,一半梦幻,一半飘零。 濯缨轩内,叶昭榆踏着暮色缓缓走来,青丝高挽,步伐从容,腰间环佩叮呤,带着几分不急不缓的悠闲。 看着院子里灯光大作,顿时眉头一挑,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抬脚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内,叶政堂靠坐在太师椅上,宽袖微垂,随意挑了一本堆在桌子上的书册看了起来。 刚翻了一页,便看见扉页上龙飞凤舞的写着《霸道王爷别乱来》几个大字。 他眼角顿时一抽,眯着眼睛翻了几页,某一时刻,猛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抬手将书摔在地上,不顾形象的狠狠啐了一口。 “什么破烂玩意儿,几个爹能霸道成这样!” 哪个混账写的书,将目中无人之辈当作吹捧对象,还整个京城都是他说了算。 不过一个闲散王爷,也敢越俎代庖,侵犯天威,砍一百次都不为过,还能容他乱来! “老叶,发什么脾气呢?” 适时,门被推开,一身杏色衣裙的小丫头嘴角挂着笑,步伐轻快的走了进来。 叶政堂睨她一眼,抬手指着扔在地上的书册,眯了眯眼睛。 “阿榆喜欢那样的?” “我喜欢哪样的?” 叶昭榆疑惑开口,随后一脸懵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当瞥到躺在地上的册子上写着的“霸道”两个字时,便瞬间明白了。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弯腰将话本子捡起来,走过去放在桌上,缓缓开口。 “老叶,你是了解我的呀,我怎么可能喜欢爱装杯的人呢,这些都是永嘉的话本子,舅舅不准她看,她便藏在我这里来了。” 叶政堂吐出一口气,这还差不多,随后坐回太师椅上,抬眸瞥她一眼,语重声长道: “阿榆以后喜欢的人,须得品行俱佳,朗月清风,万不可像话本子里写的那般轻浮。” 叶昭榆弯眸笑了笑,“是是是,都听老叶的。” 小谢公子也不差呀,老叶肯定会喜欢的。 叶政堂看了一眼站着的人,指节叩着桌面,踌躇了片刻,沉声开口。 “前段时间,关于你与西域君主有染的风声传的沸沸扬扬,陛下也亲自问过你,你应对过了,此事在陛下那里算是翻篇了。 可坊间流言不一样,它就像是荒原上的野草,除不尽,春风一吹,便又疯长。 如今各国使团来到中原,阿榆,有些闲,我们还是要避的。” 叶昭榆顿了一下,杏眼微颤,按了按指尖,随后抬手朝着阿爹一拜。 “多谢阿爹提点。” 叶政堂看着弯腰垂首的小丫头,起身走过去将人扶起,哼笑一声。 “我不提点,你也知晓,只是有些事,须阿爹来约束,定安侯府百年根基,不可毁于莫须有的传闻。” “扑通”一声,他手上一下落空。 只见平日里坦荡肆意的小丫头一下跪在他的脚下,双手交叠贴在地上,额头随后落于手背,音色沙哑。 “阿爹……” 那一刹,像是骤然落了一场大雪,瞬间将他滚烫的身躯浇透。 他维持着落空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久久凝视着跪在地上的那道纤细颤抖的身影,像是想用目光将她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