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华歆掀开衾被起来，尴尬道：“我去瞧瞧。”　　 反複几次惊醒后，嫣儿终于沉沉睡去。　　 她眼皮沉重得快要擡不起来，匆匆钻进被窝，阖上一双困倦的眸子。　　 “华歆？”　　 她听不清，脑袋里昏昏沉沉，似乎马上就要睡过去。　　 动动，又不动。　　 沈约手指划过她的额头，唇角轻扬，只将她往怀里搂了搂，两人相拥睡去。　　 清晨，一缕微光透过镂空窗花洒在屋子里。　　 华歆正在梳洗，这时嫣儿披着头发，好奇地站在帘子外，歪着脑袋望她。　　 华歆转头，对上她那圆溜溜的眼睛，笑道：“睡醒了？”　　 嫣儿点头。　　 她搁下帕子，将她牵过去：“睡得好不好？”　　 嫣儿不说话，眼神里怯怯的。　　 见她如此，华歆便有些心疼。明明初见嫣儿那会，她是个很活泼的小姑娘，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都是欢快的。　　 衬衣贴在她圆鼓鼓的小肚子上，她轻拍了下。　　 将嫣儿抱过来坐在腿上，拿起小梳子，轻轻梳理着嫣儿的黑发。又拿两条翠绿的发带，给嫣儿绑上两个小揪揪，扣上两只小花钿。　　 沈约洗漱完过来，正好瞧见，不知不觉多看了会。“夫人还会梳头？”　　 华歆笑说：“只是学着萸娘给我梳头的样子，我想着应该是这样。”　　 幼年时，她最想让聂舒柔给她梳头，但是聂舒柔从来没有给她梳过一次，久而久之就成了遗憾。　　 不过好在有萸娘，会给她扎各式各样的发髻。　　 隗儿特意起个大早，去小厨房蒸煮炖炒，做了许多小孩喜欢的吃食，端上来道：“夫人，嫣儿小姐吃饭了。”　　 华歆牵着嫣儿的手：“我们去吃饭。”　　 “好香。”坐好以后，嫣儿吸着鼻子。　　 隗儿给她喂着饭，笑眯眯道：“嫣小姐多吃些。”　　 嫣儿嘴里是吧嗒吧嗒的声音，“好吃。”　　 用过早饭，沈约便去了任上，华歆带着嫣儿投壶玩。　　 嫣儿短呼的小手握着箭，身体微微前倾，瞄着壶口，奋力一扔，“嘿。”圆圆的两腮跟着抖。　　 只可惜投偏了些。　　 她蹲在地上，两手托着腮，丧气道：“它……它……不听我话。”　　 “嫣儿已经扔得很好了，我小时候扔的时候，连边都挨不到。”华歆又拿了根箭，“嫣儿再试试。”　　 嫣儿眼睛闪烁，“真的吗？”　　 “真的。”　　 嫣儿站起来接着，看着小小的箭，又看看手。用脚先量量距离，瞄準壶口又往里扔，这回正落其中。　　 她开心地拍手：“舅母，看。”　　 一连几天过去，嫣儿在菱洲堂渐渐熟了些。　　 这日，她正半弯着身子，挥着小肉手将大白鹅从笼子里给拖出来。　　 大鹅扑棱着翅膀挣扎，绒毛跟着到处飞，扯着嗓子叫个不停。　　 嫣儿一手抱着它的肚子，一手攥着大鹅脖子。大鹅虽不配合，却也挣脱不出去。　　 “吃饭。”她抓着碗里的肉，就往大鹅嘴里塞。　　 大鹅昂着头，挺着白花花的肚子，长嘴闭得紧紧的。　　 没一会，黄嘴上已经糊了不少饭粒。　　 嫣儿抓着它的肚子道：“肚子饿。”　　 大白鹅挣扎不动了，便也不挣扎了。嫣儿虽然人不大，力气却很大。　　 “吃饱……不饿。”　　 华歆拿把黑麦草过来：“他不吃肉，吃这个，嫣儿试试。”　　 嫣儿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从她手里接过去，递给大鹅吃。　　 糊了一嘴油渍的大鹅，闻见麦草的气味，张着长嘴，就将麦草吞了进去。　　 嫣儿喜道：“吃了。”　　 夏日里，她牵着嫣儿坐在荷花池畔的凉亭里。　　 大白鹅的羽毛洁白如霜，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坐在水上漂浮着。　　 嫣儿趴在美人靠上道：“它会……会淹死吗？”　　 “不会，它会水。”　　 嫣儿晃着两只腿，颠颠往下跑。站在池边往大鹅身上泼水，大鹅吓得直往别的地方躲。　　 “嫣儿！”　　 她听见声音，回头，见是阿娘，眸子里有些惊恐，转身躲开了。　　 沈念站在不远处，眼睛里闪着怒火，对着嫣儿喊道：“跑什麽？过来。”　　 嫣儿站在华歆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又缩了回去。　　 “大小姐。”华歆起身道。　　 沈念跟着进凉亭，将目光移到她身上，哼声：“我这闺女让你教的连亲娘都不认了，看见亲娘只会躲。”　　 嫣儿紧紧攥着华歆的裙子，华歆回握着她的手道：“她还小。”　　 沈念眯着眼睛瞧她：“嫣儿是还小，她懂什麽，哪里清楚人心险恶，也不懂有人在这里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华歆对着身后温声：“这是阿娘。”　　 嫣儿露出半个头，犹豫了会，讪讪道：“阿娘。”　　 沈念眸中温和了些：“过来，跟阿娘回去。”　　 嫣儿又猛然将头缩回去，不肯再出来。　　 沈念眉头轻挑，一双森寒的眸子半眯，目光锐利道：“这就是你教的？”　　 不远处，“大小姐，车已经备好了。”　　 沈念恶狠狠地瞪上她一眼，转身离开。　　 待她走远后，华歆将嫣儿拉出来道：“别害怕，你阿娘只是担心你。”　　 沈念坐在马车里，想起什麽，有些嫌恶道：“那大鹅是哪来的？”她平日里最讨厌这种绒毛满天飞的东西，闻着还有一股怪味。　　 嬷嬷道：“听说是都护大人找来给华夫人解闷的。”　　 沈念眼角上扬，轻呵一声。　　 这天，嫣儿围着笼子找了半天也不见大鹅，急得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