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祖父。”施濯给他顺着气。 他面色涨得通红,似乎一口气快要上不来,华歆道:“快些扶进去休息。” 华歆站在树下,看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她忽然就没有那麽想问了。 那些过去,翻来翻去,似乎也没什麽意义。 聂舒柔都过世了,她再追究聂舒柔为什麽对她不好,徒留自己伤感外,谁也感知不到她的苦楚,没人在乎。 何况,她也并不想去了解聂舒柔经历了什麽。 . 长廊上,侍女端着破碎的瓷具,从她身边经过。碰见她时,微微行礼,脸上还有泪痕。 华歆看她出来的方向,那是聂玫的房间。 她移开视线,正要转身走。只听“哗啦”一声,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 聂玫坐在房间里,手撑着头,眼角红红的。 侍女正蹲在地上收拾破碎的花瓶。 “砰砰”两声敲门声。 侍女放下碎片去开门,见是华歆躬身道:“歆小姐。” 聂玫擦了擦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听见声音背对着她道:“你来干什麽?” 华歆走近了些,聂玫的房间还和从前一样,装扮得精致华贵。 “还能干什麽,来看看你。” 侍女端着茶盏过来:“歆小姐,请用茶。” 华歆还没伸手去接,就听聂玫提着声道:“她是谁呀,你就这麽着急上茶,谁让你开门的。” 侍女吓得发抖,端着茶盏站在一边,茶放下也不是,端走也不是。 华歆接过茶盏道:“你先下去吧。” 侍女欠身,退了出去。 “你谁呀,这是我的房间,我的侍女让你呼来喝去的。” 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华歆知道她没少哭,嗓子听起来也微微有些沙哑。“这样提着嗓子喊话,你不累吗?我又不聋。” 聂玫扭头道:“关你什麽事。” 华歆将茶盏端过去:“喝点茶润润嗓子,你才能继续跟我喊。” 聂玫嗓音尖细,喊话的时候听起来格外刺耳。 她看着茶盏,心口微微起伏着,端过茶盏,狠狠砸在地上。 水渍溅在华歆裙摆上,她垂眸瞧了眼,用手心抖去,定眼看着她道:“解气了?” 聂玫眸子里氤氲着水雾,解气?她这辈子也解不了气。成了大家口中的笑话,给聂家丢人现眼,谁在背地里不笑话她。尤其是华歆,大概心里该乐开花了吧。 扬起脸道:“我知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你满意吗?你可以笑了,使劲笑。”说着眼泪簌簌往下落。 华歆唇角微抿:“对,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你说得没错。” 聂玫哭得更厉害了些,嗓音酸涩道:“你就是那麽坏,没安好心。哥哥总说你好,他根本不知道你真实的样子。华歆,你有什麽资格在这里笑我。你自己还不是可怜虫,有个那样的母亲。” 华歆上前一步,半弯着腰,捧着她满是泪痕的脸颊道:“我母亲是你姑姑,我是很可怜,母亲不在乎我,谁都可以不在乎我。你,聂玫,今天这样全是你自己找的,知不知道。” 她眸子布满怒气,最后的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聂玫身体颤抖,眼泪一阵涌似一阵,伤心欲绝道:“是他们给我下药,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也不想这样的阿,我也不想……” 看着她近乎崩溃绝望的样子,华歆心头乱作一团:“你素日里不是最能欺负人吗?这点事就把你压垮了?把你欺负我的本事拿出来行不行?” 聂玫扭头,甩开她的手,喊道:“明明是你在欺负我,这里是我家,你处处跟我对着干。我只是喜欢燕子,上树掏个鸟窝你都不让,凭什麽你不让?你霸占着我哥,他经常带你出去,却没带我出去几次,他都快成你哥了。天天向着你说话,你做什麽都对,我做什麽都不对。你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就是讨厌你这点。” 华歆蹙眉,凝视她:“说完了?” “没说完!”聂玫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呼吸变得急促,“华歆,你知不知道,我讨厌处处跟你比,你让我觉得很有压力。” 华歆沉默不语。 聂玫哽着嗓子:“其实,我更讨厌我自己,干吗总是跟你比。可是我又控制不住,你总能激起我不好的一面。” 她断断续续地哭。 华歆坐在座墩上,端起茶盏自顾自倒了杯水,喝下道:“你哭个够,哭个痛快,我可不会劝你,不知道给你下药的人在哪笑呢。” 聂玫呜呜咽咽半晌,抹了把眼泪:“我真的好害怕……不知道该怎麽面对那些疯言疯语。” 华歆没好气道:“你害怕你就天天哭好了,哭死过去,让亲者痛仇者快。” 聂玫呜咽得更大声了:“你抢走我哥哥,现在还来咒我。你叫什麽华歆,你根本没有心,干脆叫华刺好了,直刺人心。” 华歆轻呵道:“你还真觉得你哥对我好呢。你哥若是真对我好,会送我给别人当妾室吗?你哥在你那里是个宝,在我这里就是一个阴险无耻的小人。表面上装作一副仁义的样子,其实一肚子的坏水。他带我出去,是谋划着将我送给谁合适,我无父无母无人做主,他不能牺牲亲妹妹,只能来牺牲我。” 聂玫怔了一瞬,不说话,哭泣声比方才小了些,过了半晌嗓子发干才道:“我渴了。” 她这些日子哭得头昏脑涨,眼前有些发黑。 华歆递了杯茶过去:“喝水。” 孤绝如初见 聂浚容站在门外,半垂的眼皮里嵌着两只枯涩的眸子,闪着凄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