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豔阳高照,他转身,轻盈的脚步落在曲廊上。 一下,两下…… 天空蓝得像水洗过一般,没有一丝云雾。清澈,又远。 就像一些人一些事,一切的一切,还停留在昨天,可是昨天已经非常遥远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忆旧的人 。 夜晚,见他回房,韩氏接过他手上的衣衫,问道:“夫君饿不饿,我去厨房端些吃的来。” 聂浚容淡淡道:“也好。” 韩氏堆着笑脸道:“那妾身去準备。” 聂浚容应声。 等韩氏再进来的时候,手上端着托盘,放在软榻上的小几上:“这是参汤,夫君垫垫肚子。” 聂浚容接过汤匙,慢慢喝了起来。 两人对立而坐,韩氏用一双含笑的眸子凝望着他,温和的目光里闪了一下,捏着手心道:“有件事想和夫君商量下。” 聂浚容没有擡头,“嗯”了声。 韩氏手心蜷起,有些打鼓,低声道:“这些日子嫂子来找过我,说……” 还没等她说完,聂浚容擡眸,幽幽望过来。 韩氏惊愕,原本明亮的眼睛黯淡下来。 聂浚容直直盯着她:“说什麽?” 那眸子里是一股意味深长之色,韩氏有些拘束,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眼前的人是她夫君,孩子都生了俩。 可她始终觉得两人中间似乎隔着什麽。 就像此刻聂浚容望着她,明明是一双亮如辰的眸子。她却觉得那里面隐着什麽,她看不懂,也摸不透。 明明夫君对她还不错,这府上大小的事都是她在处置。如今她已经是总督夫人,外人看了谁不说一句羡慕。 或许是因为这样,她总想再试试,试探一下那空白的地方,她触摸不到的地方。 韩氏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闪躲着,有些不敢直视聂浚容的眼,两只眼睛不安地转动着,微微有些惶恐。“妾身知道上次韩献的事,给夫君添麻烦了。嫂子也一直在悔过,前两天见我还哭得跟什麽似的。夫君知道,哥哥嫂子他们只有韩献这一个孩子,自然看得重了些。眼下他不能来咱们这读书,嫂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从许大娘子来找过她,韩氏便一直盘算着该如何说这件事。思虑来思虑去,琢磨着不如早早说得好。 聂浚容搁下汤匙。 韩氏见他不说话,继续探道:“歆妹妹的伤,都护大人如今也没有计较,还陪着华歆来了咱们家。既然都护大人都不在意了,夫君可不可以让韩献回来继续读书?” 聂浚容偏头看向一角,余光轻轻刮了她一眼,目光里透着一股灼光。“你答应她了?” 韩氏被他那一眼刮得有些寒战,目光闪烁:“没有,妾身想着来问问夫君的意见。” 聂浚容转眸望着她,只见她一双含水的眸子透着几分焦灼,独自起身往拔步床走去。 韩氏擡眸望着他的背影,又看向碗里的参汤,只喝了几口。 心下顿时有些懊悔。 她将小几上的吃食收拾掉,时辰已经不早了,她也跟着躺下。 聂浚容面朝里躺着,背影清瘦且修长。身上是绸缎中衣,上面嵌着云纹银线,针脚细密,在灯火下闪着幽沉的光。 韩氏小心道:“夫君是不是不喜欢嫂子他们,如果夫君不喜,我以后让他们少来就是。” 她不想因为娘家人的关系,影响和夫君的感情。与聂浚容成亲的这几年里,二人从来没有红过脸。 聂浚容闭着眼睛,沉声道:“我没有什麽喜不喜,你自己看着办,这后宅的事既然交给了你,许多事你做主就是。” 她心下一喜,朝聂浚容的后背靠近了些,将头抵在他的肩颈上:“多谢夫君,嫂子他们一定会感激的。” 聂浚容沉默,过了会道:“睡吧。” 韩氏面上带着笑容,跟着“嗯”了一声。 后院里,万籁俱寂,星光如碎银般洒在夜幕上,黑夜静悄悄地如同一潭深沉的湖水。 晚风悠悠蕩蕩,一直吹到大街上,那一排排街灯亮起,彷如白昼。 也照在华歆如尘烟的眉眼上,她红着眼眶,披头散发,仿佛快要破碎了一般。 她的血几乎染红了那条长街。 幽深的夜里,聂浚容猛然坐起来,全身紧绷,心口好像被什麽狠狠扎着,泛白的唇瓣不自觉颤动几下。 烛火还在微微亮着,看着旁边沉睡的韩氏,又擡眸看着窗外还在一片黑暗中。 他面无表情,闭上眼睛。蜷起的手因为用力过度,露出泛白的骨节。 夜深人静,微风悄然穿过回廊。除了前院的嘈杂声,这里几乎听不到什麽声音。 一阵轻微的推门声,华歆睡得正沉。 “汪汪汪……”犬吠声从院子里传来。 华歆翻身之际,眼睛半睁。 月亮的光像面镜子一样,照在她的床头,眼前是一个黑压压的身影。 华歆吓得一跳,嗓音也尖促起来:“什麽人?” 他一动不动。 那面容隐约可见,华歆疑声道:“聂浚容?” 她随手点了床头的灯盏,房间里微亮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随着亮起的灯火,直直看着眼前人,一双猩红的眸子隐在昏暗的灯火下。 华歆秀发披散,垂坠在身前,如画的眉头堆起,梦里的场景也是如此。 他下颌紧绷,心底微微颤抖着,目光一路向下。她穿着绯色中衣,纤细的脖颈皙白如玉,在灯火中散着柔和的光芒。 想到那殷红的血,他呼吸一滞,眸色很深,慢慢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也跟着轻轻战栗,朝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