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白酒儿去工部
“行吧,我这就叫她过来。”白子德无奈地道,对着身后的小厮吩咐道,“去,把三姑娘叫来。” 小厮应声离去。 与此同时,白酒儿的院子里—— 丁氏走进来的时候,白酒儿收起了满桌子的书卷,丁氏讽笑一声。 “大早上起来就看书呢?这么认真。”她阴阳怪气地说道。 堆这么多书糊弄谁呢?她但凡这么喜欢看书,那不得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 喜欢看书的姑娘都做不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儿的。 “三婶有事吗?”白酒儿看着走近的丁氏,开口问道。 丁氏走到了白酒儿身边,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一本书,“我今日来,是想着让你修修身养养神,搬到佛堂里头好好养养性子,你也不用担心学不好,我们会给你请宫里头的嬷嬷,一定能把你教养成好姑娘的。” “这么喜欢读书写字,正好去抄抄经书,静心磨磨脾性。” 丁氏说着,也晃眼看到了手里书上的内容。 晃眼一看,密密麻麻全是看不懂的。 她脑袋往书前一凑,“这写的是甚?!” 明明都是汉字,怎么连起来是一点儿也看不懂?还有这些标注了许多数字的图案…… 这是什么啊? 丁氏完全看不懂。 这根本不是女儿家看的书籍啊。 “你这看得是些什么?”丁氏说完,将书卷往白酒儿面前的桌案上一丢,“该看的不看,尽看女子不该看的,怪不得养成如此无状的性子。” 她说完,回头对着身后的嬷嬷道,“王嬷嬷,去给三姑娘准备一些她该看的书。” “《女诫》、《女训》和《女范捷录》之类的,多挑一些。” “是。”王嬷嬷应声而去。 “好了,收拾一下东西,可以搬过去了。”丁氏道。 白酒儿反问,“搬去哪里?” “佛堂啊,方才不是说了吗。”丁氏道,“今日起就搬去佛堂里,把你这张扬嚣张的性子磨一磨。” 白酒儿皱眉,“不去。” “不去?”丁氏冷笑一声,“这不是你想去不想去地事儿,你想不想去都要去。” “这也是为了你好。”她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不想去,谁也做不了我的主。”白酒儿不为所动。 “如今你既然在白府中,一切行事就要听家中的,又不是要折辱你,是在教你做好女子,你反抗什么劲儿?”丁氏又道,“是为你好。” “总之今日你必须搬,天王老子来了也改变不了。” 话音落下,外头走来了一个奴仆,是垂花门守门的婆子,这婆子能来,那就一定是前院有事儿来禀报。 “什么事?”丁氏问道。 “回夫人,公爷让三姑娘过去一趟。”那婆子回道。 “三姑娘过去?”丁氏疑惑,“是去前院吗?” 姑娘们都是在后宅,家中有事,那也是老爷来后院说事儿的,怎么会让姑娘家的去前院? “是的。”那婆子回道。 “说了什么事吗?”丁氏问道,昨日她跟公爷都已经说好了,今天就要好好管管这白酒儿。 怎么现在会来插手? 丁氏实在是想不到会有什么事,让公爷叫这白酒儿去前院。 “没有说。”那婆子回。 白酒儿一直在听着两人的话,见到前院让自己过去,按着国公府的规矩,有什么事也只会是让人来告知的,再重要,公爷也只会在后院的书房通传。 不会在前院通传的。 如今在前院通传,就一定是不方便来后院。 公爷是没有不方便来后院的,整个后院都是他的女眷。不来,就一定是因为有不方便的人来了。 只能是外男。 外男找她的,能直接有资格让国公爷通传的,必然是朝中有身份的人。 信息在脑子里飞快一过,白酒儿立刻就猜到,是负责河道修缮的官员来了。 白酒儿起身就往外走。 “带路。”她道。 丁氏还正在考虑要不要让白酒儿过去,还是派人先去问问公爷。 结果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白酒儿就已经提着裙子疾步出去了。 “哎你!”丁氏想要呵斥白酒儿人站住,但是她话还没说完,白酒儿就已经没影了。 跑这么快,果然这规矩要好好教! 丁氏又吃了瘪,干脆让奴仆抬了凳子坐在白酒儿屋里等着。 她就不信了,自己还治不了她了不成? 现在离开,总要回来。等她回来,自己定要好好给她立规矩! 丁氏气得不行。 另一边,白酒儿到了前院的待客厅里,刚进去,就看到了坐在上首座的白子德,以及紧挨着左手边的一个陌生男子。 男子美须束发,已过不惑之年的头上仍然还未有一丝白发。 白酒儿走进了堂中,对着白子德行礼,“三叔。” 白子德扯出一个笑意,“这是工部的右侍郎,孟大人。” 白酒儿转身,对着孟承晚行礼,“白酒见过孟大人。” 孟承晚认真打量着白酒儿,看起来是比他女儿还小的年纪。面容也姣好,一眼便知是家里养尊处优长大的姑娘。 见到她之前,他一直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会让皇上任命如此重要的修缮之事。” 见到白酒儿之后,他还是不太理解。 白酒儿中规中矩地行完礼,孟承晚点头,“白三姑娘,我今日来,是与姑娘商议修缮河道之事。” “此事想必姑娘已经知晓了吧。”孟承晚道。 白酒儿点头,“陛下已经跟我说了。” “那就好。”孟承晚道,“那姑娘现在有没有时间,跟我去一趟工部?” “如今已经入夏不短了,时节不等人,今年不知会不会有汛情,修缮河道之事越早越好。” 白酒儿自然愿意,“好。” 工部本就是负责这些工程的,其中肯定有更详细的资料和更专业的人员。 孟承晚见白酒儿答应了,于是站了起来,对着白子德道,“公爷,那我就先于府上的三姑娘去一趟工部了。” 白子德也跟着起身,应声道,“行,那大人就去忙吧。” 送走了两人,白子德站在廊下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心中惆怅难受,上一辈也是这样,二哥被家族厌弃还除名,本来以为他会因为睿王上位之后,和端王一起被清算。 没想到阴差阳错端王上了位,成了如今的景明帝,睿王的爪牙被清算,大哥就是被清算了。 一瞬间天翻地覆……二哥也水涨船高,家中无人再敢惹,也无人敢提。 可多年过去,二哥碌碌无为只是一个商人,并未被皇上重用,时间长了,府上也快忘记了二哥。 如今接回了同样被遗忘多年的二哥的嫡长女,本以为也是个可以随意安置的普通姑娘而已。 结果一夜之间,就变成被皇上重用的重才。 这世道啊……白子德长叹,看着坐在孟承晚旁边的白酒儿。 这世道诸事,谁能说得清呢。 阳光正盛,刺得白子德睁不开眼,他长叹一声,向着后院而去。 他要去跟丁氏打个招呼了,这白酒儿不是如今他们能管得了的人。 她不属于后宅。 此时的丁氏,正坐在厅里,等着白酒儿回来,盘算着好好惩罚她。 王嬷嬷站在一旁抱着满捧的书,皆是女子立身修德的女德类书籍。 只是没有等来白酒儿,就等来了荣国公。 见到荣国公,丁氏忙起身,“公爷怎么来了?” 一般这个时辰荣国公都是在外头处理公务的,或是在营里。 “来跟你说一声三姐儿的事。”白子德道。 “说道她,我正要问问你怎么叫她去前院了?”丁氏反问,“我正想好好教教她规矩呢,她真是太难管了!” “不必了。”白子德道,“她已经被工部的人带走了。” 丁氏听在耳朵里就五个字——‘被人抓走了’。 “啊?!”丁氏听得一惊,“被人抓走了?” “天也!她犯了什么事?!” 白子德无语,“犯什么事?她是被请去的!” “请去?”丁氏懵了,“工部请她作何?” 她想破脑子也想不到为什么。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啊……工部这种朝廷的机构,请闺阁的女儿? 丁氏如此,白子德却也不觉得惊讶。 就算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有理解…… “工部要修缮河道,此事是由白酒儿负责的。”白子德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丁氏看着窗外的天光,一瞬的茫然。 “修缮河道这种事,不是民生大事吗?从前都是朝中重事来讨论的,怎么会让咱们三姑娘去负责?” 丁氏虽然不懂朝堂之事,她只是一介妇孺,但大约也是听儿子提起过一些。 “是皇命亲授。”白子德说着。 事关朝廷社稷和民生的事,让一个小姑娘去做?丁氏眨巴了一下眼,问,“皇上在想什么?” 闻言,白子德立刻甩了个眼刀过去剜了她一眼,“慎言!” “圣上也是你一介妇孺能妄议的?不可揣度圣心!” 丁氏赶紧住了口,她捂着心口,心里莫名慌。 “公爷,这么大的事儿,咱们家里都没有人担过这样大的职责,她一个小姑娘做得好吗?” 这偌大的国公府里,阖府上下不算旁支,也有五房的人,五房的子子孙孙凑起来,都没有直接负责修缮河道这样重大的事…… 这样的事,办成了是青云直上,可这种的大工程,一旦出现了问题,办砸了,那就是要牵连家人的大罪。 二十年前的姜家就是前车之鉴…… 何况白酒儿是一介女子,就算办好了,她也没有那条直上青云的路。 “做不做得好,我们现在担心也无用了。身上既已任命,她便只能负责到底。” “现在只能求她做好了。” 白子德说着,想到了白酒儿的行为,无奈地叹息。她行事那么猖狂又无状,这事儿悬啊。 白子德又叹,他一辈子加起来的叹息都没有这两日多。 丁氏也愁眉苦脸起来,“这才接回来几日啊,一分都没图到,还把咱们自己给搭进去了。” “她这事儿要是办砸可怎么办!” 丁氏说得白子德烦闷不已,道:“没事儿就去佛堂烧香吧,求求老天爷保佑她万事大吉。” “是了,我这就去!”丁氏应声,转身就招呼着婆子向着刚打扫好的佛堂而去。 …… …… 在丁氏满心愁绪去往佛堂的路上时,白酒儿也跟着孟承晚到了工部。工部在尚书省的右三部,屋瓴高耸,挑高的堂中高足有四丈。 如今的屋子高多是大半丈,贵族豪宅,也不过丈余。仅仅是一层就高有四丈的建筑,除了宫中的朝堂大殿,几乎没见过。 一踏进去,高大宽阔的厅堂给人一种来自巨物的威压感。 在厅堂里,工部的人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厅堂一侧半人高的桌上摆满了沙盘,上面有着详细的各州道的河道水利建设,还有各处地矿地的分布,最里面,沙盘中是全国的官道主干马路分布,交通屯田信息一应俱全。 厅堂的另一侧,立着很高的架子,直抵屋顶。 架子分门别类,上面放着各类地资料,以及机械和各种建筑模型,一眼望不完。 看着架子上那些精密的木工机械,白酒儿心中震撼。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孟承晚身后,走到了其中一个沙盘旁。孟承晚伸手,扭动了一下手边地齿轮,沙盘顿时动了起来。 卡卡的齿轮响声之后,齿轮上滚动着的数字停下,落在“壹拾叁”上,沙盘瞬时开始动了起来。 不一会儿,出现了一副新的沙图。 “这是河南道水利图。”孟承晚道,“三姑娘细看。”他说着,拿起了一旁的铜杆,指着上面的三条。 “这三条河渠,常年溃败,是引起河南道水患的主因。” 白酒儿认真听着孟承晚的分析,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学习修建河道的知识,许多事情也慢慢有了底。 听着孟承晚说完,白酒儿问道,“这三条河道里,两条是前朝修的,一条是先帝修的,前两条年久了溃败,却也没有今朝修的这一条溃得厉害。” “这一条溃败造成的洪涝,比那两条加起来还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