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人本就怵他,如今又做回了御前太监,闻言忙不迭地点头。 一直到回屋照了镜子,进忠才发现自己嘴上还沾着嫣红的口脂,他用拇指抹去,晕开了放在鼻前,若有若无地散着炩主儿身上的香味。 日夜更换,卫嬿婉第二日起来时,进忠已经在养心殿准备皇上晨起的衣物了。 她刻意早了一个时辰,去撷芳殿送永琰到尚书房。 永琰瞧着很是高兴,仰头对她说,“进忠果然没有骗儿臣,他说读完书,额娘就会来接儿臣了。” “那永琰以后也要记得他是个言而有信之人。”卫嬿婉停下来,转身抚着他肩头道。 皇后被收了册宝幽居,声势颇大的皇贵妃册封礼过后,一众嫔妃每日便来卫嬿婉处请安。 蒙古嫔妃暗地里仍是瞧不上她,偏进忠又哄着、拦着不让她置气。卫嬿婉索性免了这些礼节,反倒在太后那儿落下个明理的名声。 紫禁城落了第三场雪,养心殿屋檐上的龙头被雪遮了大半。 卫嬿婉今日被召来侍膳,一直留到未时,眼下正在里头磨墨。 殿外宫人“唰唰”的扫雪声忽被打断,荣亲王府管事来报,荣亲王身体已不大好了。进保听了消息忙进去禀报,进忠也不急着阻拦。 几个呼吸间,乾隆已然神色匆忙地快步走出来,卫嬿婉拿了件黑色大氅追过来道,“皇上小心龙体。” 见皇上接过,进忠才上前道,“马车已经备好了。” “务必快马加鞭!”乾隆似是真的心急,对进忠吩咐完这句,人已经上了马车。 进忠应声跟上,进保反倒被晾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自从进忠回来当差,许多事皇上并不爱让进保近身伺候,偏进保又是个不会说话的,师傅远在圆明园,连委屈都无人诉说。 王府的人都聚在一处,屋里传出压抑着的呜咽声。 乾隆下了马车反倒不敢进去,他膝下有才能的皇子并不多,一时并不敢面对自己最看好的儿子已经撒手人寰的事实。 直到荣亲王福晋哭喊出一声“王爷!”,乾隆才冲进屋子。 众人为他让出一条路,乾隆坐在床边,永琪的脸已经失去了血色,“永琪一直身体康健,为何走得如此突然?” 福晋不敢答话,胡芸角向前爬了两步道,“王爷其实早患有附骨疽之症,只是一直讳疾忌医,并不敢让人知道。” 乾隆顺着声音寻人,见是个容貌艳丽的年轻女子,问道,“你是何人?” “妾身是王爷的格格,胡氏胡芸角。” 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胡芸角身上,进忠从门口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便悄悄离了岗位。 “额娘违背皇后娘娘意愿,赐死了凌云彻,皇后娘娘因此与额娘日渐生疏,王爷担忧皇后娘娘怀恨在心,这才一直避嫌,不敢用江与彬。” “她说的可是实情?”乾隆问荣亲王福晋。 “王爷一直是胡芸角贴身伺候,许多事妾身并不清楚。”福晋抹了两滴泪,答道。 乾隆默然半晌,才看向胡芸角,“你继续说。” “若王爷能好好养病,或许也没什么大碍,”胡芸角的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滴在花纹繁丽的毯子上,晕出两小片水渍,“可额娘总是不满王爷事事争先,总教他要做忠臣,好好辅佐十二阿哥。自从王爷封了亲王,午夜梦醒都是额娘责骂他的景象。” “王爷一直郁郁寡欢,重重心事无人可表露,这病才一直不见好啊。” 荣亲王偏爱这位格格,许多事只说与她听,福晋也摸不准这些事是否属实,听得胆战心惊。 “你在这胡说什么!”胡芸角话音刚落,海常在突然冲进来指着胡芸角道,“你在永琪身边向来乖巧,连我也没瞧出来原是个蛇蝎心肠。永琪带你如此真心,你怎可在他走后如此构陷他、构陷他与皇弟的情谊。” 乾隆冷眼瞧着,并不表态,海常在虽位分低,可到底是荣亲王的亲额娘,无人敢拦她。海常在上前握住荣亲王渐凉的手,转头看向乾隆,“皇上不可只听她一面之词啊。” “信不信在皇上,妾身不曾有一刻负了王爷,可额娘您敢说毫不愧对他吗?”胡芸角眼神里突然多了几分决绝,“王爷日子过得憋屈,额娘心不在您身上,妾身心疼您,这就来陪您。” 说罢,她发了狠一头撞向桌角,血自额头流了下来,人当即失去了意识。 满屋女眷被这场景吓得慌乱,仆从也没秩序地奔走,先前溜走的小太监趁机溜了回来,远远地向进忠示意——后事处理好了。 第18章 养心殿光照充足,龙头的积雪迅速消解,被雪水洗过,颜色都鲜亮了几分。 乾隆回来后见了毓瑚一面,便将众人都遣出去,一个人呆着。 估算着晚膳时分,进忠叩了叩养心殿的门报道,“皇贵妃娘娘求见。” 想起今日海兰分明还在禁足,却闯进了荣亲王府,乾隆没作声。 进忠心下明了,开了门放人进来。 “荣亲王猝然崩逝,皇上忧思过度,臣妾被永琪叫一声炩娘娘,心里也不好受。”卫嬿婉拎了个红木食盒,里面的黄瓷碗中盛着刚熬的山药莲子粥,她将粥递到皇上眼前,“但永琪是个孝顺孩子,定不愿看到父皇因他伤了龙体。” 卫嬿婉换了身素净衣裳,眼睛里还有些红血丝,像是真的替永琪伤心一般。 山药莲子粥弥漫出一股清香。 乾隆接过粥,却不曾入口,只用瓷勺搅了两下,语气听不出波澜,“是你允海常在出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