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清平,你总是这般……总是这般……” 清平伸手想替她揩去泪水,想问她为何流泪。她生来迟钝,总是不明白这人世的情感,不懂女人为什么经常为自己而哭,可是她讨厌眼泪这样的东西出现在顾西月的脸上。 她总见不得这人流泪。 “将军,你可算醒了 。”顾西月守在床头,见她双目半睁,忙放下手中的药碗,替她把脉,“感觉可好一些?” 清平皱眉,见自己左右破窗漏瓦,好似是在一处废弃房屋之内,“这……这是哪?” 顾西月扶她坐起,将软枕放置她背后,道:“是盘龙谷附近的一处农家,你被毒物咬了,得赶紧熬药祛毒。” “胡、胡闹。”她本想斥责,不过转念一想,原是她自己更加胡闹。可那时不知怎么,醒来一见顾西月不在身边,脑子一热就冲进了盘龙谷中。 “将军为何要进去呢?”顾西月握住她的手,轻轻问道。 清平静默一会,说:“我亦不知。” 顾西月将脸贴在她的手背上,柔情脉脉地望着清平,眼中水光盈盈,“没想到将军这般在乎我,我真欢喜。” 一阵寒风从破窗中漏进,清平不由打了哆嗦,许是中毒虚弱,她此刻竟觉得有些冷。 顾西月忙用被褥将她包好。不过塞满稻草的被子也抵御不了多少寒风,于是她脱掉外衣,挤进被子里,抱住了清平。 此刻清平已清醒了不少,左右打量这四壁萧条,一贫如洗的小屋,问:“这是一户农家?” 顾西月点点头,不解地看向她,“将军为何这样问?” “如此凄苦……” 顾西月勾起唇,嘲讽地说:“大晟有哪里不是这样的吗?” 可这里在临州地界内,百姓的幸福感已达到顶点……她原以为他们过得很好,这样想来,临州之外的人们,又是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何况,这儿的人活得算是不错了,虽然苛税不断,但至少刺史是一个难得的清官。”顾西月揽住她的脖子,“大晟这般……腐败不堪,大厦将倾,危若累卵,将军为何要誓死效忠呢?”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此而已。” 顾西月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真的只是如此吗?” 清平别过头,错开她审视的目光,“我不过是想尽自己微薄之力,护佑一方百姓……” “可是将军的努力,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呢。” 清平沉默了。 腐败不清,庸政不除,她一个镇疆的将军,确实做不了什么事。 “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她不禁喃喃,苍生何辜,要受此煎熬。 顾西月的眼神突然暗了下来,轻声说:“将军果然志若鸿鹄,让西月钦佩不已。” 清平突然垂下眼,眸光暗沉,似是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又何尝不是呢?” 脖颈上的手突然勒紧,顾西月瞪大了眼,惊讶地看着她。 清平轻轻将她推开,撑起身子,“耽误不少时间了,我们赶紧回去。” “将军,”顾西月忽然在她身后唤住了她,问道:“你知道北厥语中初升的月亮是什么吗?” 清平却避而不答,只淡淡道:“回去吧。” 顾西月却难得的强硬起来,拉住她的袖子,再次问道:“你知道北厥语中初升的月亮是什么吗?” 清平将目光移到她皎月一般的脸上,缓缓道:“是皎皎的美好、初生的希望和独自照彻默默寒夜的坚强。” 顾西月愣住了,双肩不断颤抖,眼泪涟涟,却强撑起了一个笑,哽咽着说:“得卿此言,纵死无悔。” 清平皱着眉为她揩去了泪水,“怎么还是这般爱哭?” 顾西月撇撇嘴,张开双臂,一下子扑到面前人的怀中,“可我一见将军,不知为何……半点都忍不住泪。” 因为清平毒愈无力,他们依旧是二人同乘一骑归去。不过这回位置相易,顾西月坐在了后面,双臂合拢将她肖想了许久的人揽入怀中。 清平无力地靠在她身上,忽然想起什么,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你不会骑马?” 顾西月竖起红通通的耳朵,理直气壮地说:“有将军在,我为什么还要会骑马?” 清平哑然,居然觉得她说的非常有道理。 她们驰马飞奔进入大营,却发现营帐倾倒,尸首遍地,似是有过一场恶战。 顾西月匆忙下马,将地上尸首翻了过来,看见他们穿的都是北厥军队的打扮,才终于松了口气,“将军,死的都是北厥人。” 说着,就踮起脚,扶着清平下马。 清平弯下身子,翻动地上尸首——看服饰,是北厥熊师的军队。 北厥分为三师,熊师、鹰师和虎师,这三支是其精锐的主力军队。如今北厥王弟河莫王与棘娜公主争夺王位,河莫王手执熊师,而棘娜公主掌管另外两师。 如今看地上重重叠叠的尸首,想来熊师大半都折在了这里,他们就这样不经意就为棘娜送了助力。 想来这场王位之争,胜负已定。 “将军,你回来啦!”段五骑着马兴冲冲地跑来。 清平点点头,“宁王可还有恙?” “没事啦没事啦,我一直保护着他!就等着你们的药来!”他笑嘻嘻地说:“我们在三里外扎营,将军,我带你们过去吧。” 等到了新驻扎的大营,谢平早已候在营门口,一见清平她们便舒展了眉头,笑着道:“将军果然料事如神!早早便料到北厥会来袭击!” 清平唇不经往上扬起,“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