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原来所谓的君,也不过如此,面对死亡之时,甚至不比一个普通小兵更有骨气。 清平双手捧起一把寒冽冽的大刀,走至陆行面前,说:“谢家先祖曾用这把刀数次将太、祖皇帝从刀山火海中救出。如今,我用它来斩陆家的不肖子孙。” “谢将军,谢将军,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陆行痛哭流泣,眼睫上已覆上一层白霜。 清平将刀横在陆行脖颈,“九泉之下,你再同他们认错去。” 她自知此一刀下去便再无回头之路,前方刀枪箭雨,九死一生,可有些事情,明知做了之后是茫茫无际的绝境,是血肉模糊的前程,可也不得不为之。 “清平、清平,”陆行泪眼朦胧地求她,“看在我们从小一起玩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手高高扬起,寒光一闪,一颗面带惊惧的头颅落下,鲜血飞溅,为天狼旗帜撒上又一抹猩红。 清平立至一侧,小心用白布将刀上鲜血揩尽,又执起桌上冷酒,将其倾撒于寒风碎雪之中。 “愿英魂不朽,烈士安息。” 至陆舟醒来时,陆行身死多日,一切尘埃已定。 处处针对自己的大皇兄死了,他自然欢喜,面上却要装出一副悲戚无限的模样,沉声对清平说道:“平儿,你、你居然如此……”他轻叹一口气,“纵然皇兄是罪有应得,可你如此妄为,恐怕会触怒天威。” 面前的女人沉默着,清丽的眉眼如被冰封,冷冰冰地看不出什么情绪,与他记忆里梨花树下笑意盈盈的明艳少女迥然不同。 陆舟叹了口气,“平儿,这回你当真是惹下大祸,我会为你向父皇进谏。” “不必了,”清平打断他,“扣送临州物资之事,宁王也默许了吧。” “那是因为我皇兄,”他面带愧色,“你知道,在他面前,我一直说不上什么话。”他的声音放柔了些,深情款款地望向清平,“平儿,我知晓这让你很为难,可我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 清平只觉得可笑。就算是没有办法,可当陆行用粮草威胁她下跪时,这人何曾为她说过一句话呢? 如今装作深情款款,着实令人恶心。 夜幕已至,烛火将二人的身影印在了帷帐之上。顾西月端着药本想进来,可看到帐上那两人离得极近的身影,不由愣住了。 她自然没忘,陆舟口口声声唤那人“平儿”,也没忘记,清平冒着被毒虫叮咬的危险也要给陆舟采集解药。 帐中那两人脖颈相交,真像一对恩爱无限的璧人。 顾西月阴沉着脸,唇咬得泛白,死死地盯着帐上那二人的身影。 大帐中,陆舟凑过来,在清平耳侧轻轻说:“平儿,如今已无其他办法,父皇势必要押解你回京,而到那时必是凶多吉少,不如你趁着现在还在边境,假死脱身吧。” “杀害皇子的罪名总要有人担起,我若假死,莫非让平叔让我顶罪?还是让整个天狼军一同受罚?”她面上十分冷静,似乎一点都不为那血雨腥风的未来而担忧,“宁王不必烦恼,我自己做的事,自然已经料到了后果。” “你还是叫我宁王?”陆舟轻声叹息,眼神暗了下来,“平儿,其实我如今最怀念的还是我、你还有清言一同在广京称霸的日子。” 嚣张跋扈的侯门兄妹,腹黑狡猾的少年皇子……记忆中那笑得畅快潇洒的少年少女们终究远去,经年之后,嚣张跋扈的那位万箭穿心而亡,天真浪漫的这位负罪将上刑场,只留下他一个人,到底只会留下他一个人。 也许成皇,便是注定孤独的道路。 “那时你总跟在你哥哥身后,糯糯地唤我舟哥哥,”他的眼神愈发虚渺,假面戴的久了,有时候便再记不起要怎么摘下,他已不再是当年模样,可眼前人用冷硬的姿态保护着自己,却到底还保留着一颗赤诚的真心。 “平儿,你快跑吧,哥哥们总是盼着你活着的。” 系统:“陆舟对你的好感提升一百,陆舟当前好感为二十。” 清平诧异地看着他,这人倒还没变成一个真正的政客,或许是他忆起昔日的美好时光,或许是他不甘心失去借清平获得天狼军支持的机会……反正,他居然劝自己离开? 于是她的面色也缓和了几分,不过态度依旧很坚决,“我不会走的……不过,我可以将天狼军交给你。” 只愿这系统指定的明君,能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陆舟眼睛一亮,握住她的手,高声问:“真的吗?” 大帐外,顾西月看着这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咬碎了一口银牙。忽而,她垂下眸子,望着手中黢黑的药水,轻轻笑了起来。 第9章 我的将军啊 顾西月撩起门帘,捧着药碗走了进来,“康王,我来给您送药。” 清平一见她,刷地将手抽了回来,那人低眉顺眼,看上去并无异色,可她却觉坐立不安。 待陆舟将药饮尽,顾西月嘱咐了一些事项后,便垂着头离开。 清平忍不住攥紧拳,凤目微眯,浮现出一抹异样的情绪——这人居然一眼都没看自己。 “平儿,你方才说……”陆舟话只说到一半,就见清平猛地站起身来,匆匆往外走去。 “平儿,你去哪?” 清平忽地转过身来,看着他,认真说道:“以后不要再唤我平儿。” “哎?” 她不欲再解释什么,转身朝那纤细的背影追去。 顾西月轻轻勾起唇,脚步却加快了,清平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