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如何才能不怨,要如何才能不恨! 江灵殊昨夜愁肠满腹,思绪相缠,一封信上写满愧疚之情与来日之期,却独独忘了说明自己为何偏要走得如此匆忙。 灵衍自然不能自己知晓,亦无法理解,不明白对方?为何便不能再待上几日,等她醒了亲自说与她听再走。 在她刚病时也是一样,一句话都不留就随师父上山,真真让她想不通对方?心中?究竟有多迫切。 灵衍的心一寸寸凉下去,初见信时的触动与温情已被冰冷的怨怼所取代。 虽然说起来,全怪自己突然生了这?病,可对方?的无情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或者?说,她并非全然无情,只?是对她来说,去往自己想象向往了许久的地方?、拜世外?高人为师……这?样的事?情,都比她这?个师妹要重要得多。 那你落在信上的泪又算什么?呢?灵衍望着那张已无比脆弱的信纸,在心中?问道。 想来确实也是真的愧疚吧。她略带讽刺地一笑,揩干了面?上的泪水,将那木盒打开。 静卧在丝绸上的宝石金质匕首依旧辉耀如初,只?是刀柄末尾处被系上了一条打了相思结的红丝穗,手法看起来有些匆忙,且实在也与这?匕首不甚相配,却令人心中?一动。灵衍皱皱眉,涌上一团复杂情绪,终究什么?也没想,将那封信折好?放入盒中?,就此合上。 她一言不发坐在床上,盯着木盒瞧了许久,直让阿夏在一旁看着心里发毛,她也不知对方?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小心翼翼开口问道:“衍小姐,您可要喝杯茶水润润喉?一会也到了该喝药的时间了。” 灵衍抬头?望向她,面?色柔和,与方?才判若两?人:“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真是渴了,那就有劳你了。” “没,没什么?。”阿夏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忙走去倒茶。 不一会儿,明朔又来为灵衍把了脉,瞧了瞧她的脸色,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可算是全无大碍了,不过接下来一个月你还是得好?好?静养着,按时服药,少出去走动。” 灵衍乖巧地点头?答应:“衍儿知道,这?两?日多谢师叔费心了。” 明朔又嘱咐了些话,便推门出去,正?巧碰上沈流烟和萧玉琴两?姐妹结伴而来,笑问道:“你们可是来瞧自己的师姐的?” 二人行了礼,应答称是,明朔便点点头?:“好?孩子,进去吧。” 灵衍本自半卧着发呆,忽见萧沈二人缓步而来,便坐直了身子,换上一副笑容来。 萧玉琴走上前来,眉间隐有几分担心之色,关?切地瞧着灵衍道:“我与表姐听说二师姐总算醒了,便赶紧前来探望,二师姐可觉好?些了?” 灵衍在心中?赞叹对方?的演技,自己亦不相让,扶了扶额作出虚弱的模样轻声道:“虽是清醒了,只?是身上还有些难受,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好?全吧,多谢二位师妹关?怀。” 她说的确也是实话,只?不过略夸张了些许而已。 “是吗……”萧玉琴垂眸轻叹,“二师姐可千万要养好?身子,如今大师姐忽地就去了凌霄派,一年?后才能归来,咱们可都等着二师姐早日康复,好?向你请教武艺呢。”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奇怪得很,大师姐与二师姐素来形影不离,本该多留几日才是,为何却走得如此匆忙呢……?” 灵衍抬起头?望向她,眸光冰冷,唇边却有一丝笑意。 “你想说什么??” 沈流烟已觉慌乱,低了头?不敢看她,萧玉琴却面?露讶异之色,不解道:“想说什么??哦,我只?是好?奇,除却拜仙人为师外?,还有什么?要紧的大事?让大师姐不得不早早离开?毕竟身为同门,大师姐素日又对我们极好?,关?心下也是应当的。” 灵衍心内服气,不怒反笑,一字一顿道:“若师妹果真如此关?心,自可飞鸽传书相问,想来师姐定会十分感动,泪洒信笺。”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竟将对江灵殊的埋怨与讥讽也夹入了话里,心中?又悔又烦,好?在那两?人并不知晓江灵殊留信给她的事?。 “是啊,还有飞鸽传书呢,”萧玉琴欣喜道,“还是二师姐聪明,我怎么?就给忘了?那我与表姐这?便回去,好?好?想想该与大师姐说些什么?话儿,二师姐可千万得好?好?养病,多多保重才是。” 灵衍连话都懒得再说,只?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二人离去。 在她俩转身的瞬间,她便敛了笑容,心中?自是暗恨。 想来这?萧玉琴大概也知道自己早已将她看了个透彻,所以?特?地挑了这?么?个“好?”时候前来给她添堵,偏偏言语和神情又都恰到好?处挑不出错来,叫人连个发作的机会都没有。 她虽深深厌恶,却也实在佩服。 灵衍向后倚下去,长吁一口气。 她本就厌烦了与这?样的人虚与委蛇,之前不过因江灵殊的缘故不得不与其打交道,现在江灵殊不在,以?后倒是可以?尽量想法子避开。 这?一年?,她到底是要一个人走过了。 先前的怨愤在此刻降下几分,不舍和眷念随即席卷而上。 原本以?为,梦醒之后便能见到心念之人,可自己祈盼相会的念头?,又何尝不是一场梦呢? 梦醒,梦醒。 第42章 落雨 只一日相隔, 江灵殊便再?次下山上山,疲惫之余,心境自然也是大不相同。她独自一人, 本就已?是心事重重。加上今日天色阴沉,郁景更增愁绪, 一路垂首无精打?采,只是麻木向前行进。虽然二上仙山的路上全无迷阵或其他阻碍, 好似已?认可了她的身份一般, 却?也无法让她就此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