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折子，其实更像是战报。 　　 前边一大堆铺垫，最后提出的诉求主要有两点。 　　 第一，他们没钱发军饷，也没粮饷了，将士们上了战场都没力气。 　　 第二嘛，算是第一点的衍生要求，战士们吃不饱上战场都手软脚软的，自然打不赢南蛮，简单来说，就是打不过，请求支援。 　　 但这戍边的刘恒，用了点小心机，将打不赢的原因归结在吃不饱上。 　　 朝廷就算想追究，第一个也追究不到刘恒身上去。 　　 “他想要粮？”常嫣问。 　　 江行吃饭的空隙点点头，又摇摇头，“主要还是要钱。” 　　 各地的将士们，都是战时打仗，不打仗的时候就下地种田，种出来的粮食，完全能供应军营的粮饷。 　　 刘恒此举，说到底就是想要钱，也不知道他是想自己要，还是想给将士们谋个福利。 　　 “将士们为国奋战，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为将士们要的，这银子也不是不能给。”江行如此说，但神色却有些凝重。 　　 常嫣明白他的意思，国库空虚，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银子拨给前线战场。 　　 “不是刚查了御膳房吗？” 　　 她记得抄了好几家，抬进国库的箱子有几百个，那一天全城的百姓都在看热闹，引得议论纷纷，拍手叫好呢。 　　 “杯水车薪罢了。”江行直叹气，“是抄了不少东西，但大多都是器物，现银不多。” 　　 一千多万两，听着是多，但对于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来说，真真是杯水车薪。 　　 银子才进国库们都还没入账呢，各部官员就捧着账本让他给平账。 　　 他时常怀疑，自己根本不是什么皇帝，而是一个账房，不过他管着的是一个国家的账。 　　 江南水灾，漠北旱灾，前线战场，还有正在兴修的水利也不能停，处处都要银子。 　　 一千万两看着是不少，可这里一笔，那里一笔，都没看见花在哪儿了，国库就又空了。 　　 “你的意思是，还有一些器物？”常嫣眼睛一亮。 　　 “有什么用呢？”江行面露忧愁，“又不能当军费，摆在国库里我都嫌占地方。” 　　 各种精美的器物，再怎么精致，再怎么价格昂贵，也不过就是一些摆设，不能变现，解决不了他眼前的困境，都是白扯。 　　 “坐在龙椅上，我才知道父皇的不容易。”江行忽然感慨。 　　 从前只听父皇天天念叨国库空虚，他到底没有切实管着这一方面，还不觉得如何。 　　 而今自己面对这个窘境了，才真切的意识到，管理一个国家，要处处周到有多难。 　　 常嫣病没将他这句感慨放在心上，而是笑眯眯地问：“谁说那些器物不能当军费了？” 　　 “真不能。”江行垂头丧气，“若是今天刘恒打了胜仗凯旋，我能把那些东西当成赏赐给他，但要说当军费，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况且，一国之君给将士们发军费，用的是一些精美器物，传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他也不是完全不要面子的。 　　 “那如果，那些东西可以变现呢？”常嫣唇角含着笑意，眉眼轻扬，笃定的自信让人移不开眼睛。 　　 “你的意思是？” 　　 “既然不能当银子用，放在那里还占地方，索性就卖掉！” 　　 卖？ 　　 江行怔怔地看着常嫣，他知道，常嫣是个天生的生意人。 　　 每次谈起生意的时候，她身上都仿佛散发着无法遮掩的光芒。 　　 “卖给谁？” 　　 “谁有钱就卖给谁喽。”常嫣笑得像个小狐狸。 　　 “商人？”江行面露狐疑，“可行吗？” 　　 “为何不可行？”常嫣反问。 　　 江行沉默。 　　 商人重利，那些器物虽然精美，放在奢靡的贵族之中，因其能证明身份地位和财力而受人追捧，可商人并不看重这些吧？ 　　 哪怕此举是为了筹措军费，恐怕也没几个商人会买账。 　　 “这你可想错了。”了解到江行的想法，常嫣唇角微扬，“人啊，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想要证明什么。” 　　 “不过是一些摆件，能证明什么？” 　　 “证明他们并不是奸商，也是忠君爱国的仁义之士的机会。” 　　 江行抿了抿唇，似是想说什么。 　　 常嫣已经抬手打断他，“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担心这一波都是白忙活罢了。” 　　 江行目光稍微和缓，他是相信常嫣的，只是并不相信天下的商人。 　　 换句话说，其实他并不相信除了常嫣以外的所有人。 　　 “商人确实重利益，但，若是花钱就能买到好名声，那就足以让他们追捧了。” 　　 “你的意思是，还要给他们赏赐？”江行犹豫。 　　 “赏一幅字，或者一副牌匾足以。”常嫣笑道，“对于那些银子多到只是一个数字的商贾而言，名声往往以银子更重要。” 　　 因为，名声，就是他们赚钱的资本。 　　 江行恍然明白常嫣的意思，“若是如此，我这就写信给父皇，请他给商贾们题字。” 　　 “不急。”常嫣笑着说，“等我再想想，这第一个出钱的，和第二个出钱的，待遇可不能一样，出钱最多的，和出钱最少的，待遇也不该相同。” 　　 “你现在就下令，请天下商人汇聚京城，共襄盛举。” 　　 “也不能只拿出一些精美的器物，皇家贡品有吗？也拿出几件来，真正的好东西，才是吸引人的关键。” 　　 “恩准他们带着夫人或者家眷来，再在拍品里增加一些女子喜欢的头面首饰之类的。” 　　 常嫣还在说着，江行已经开始着手给各州府下诏书了。 　　 他一个皇帝，连出皇宫都受限制，更别说到州府了。 　　 各州府的商贾，还是让州府的官员们去操心吧，相信他们一定有办法将治下最有钱的商贾送到京城来的。 　　 诏书用八百里加急送出，不出半个月，各地商贾就会齐聚京城。 　　 但这场热闹，也不是随便谁相凑就能凑的，常嫣对此，还有另外的敛财方法。 　　 这暂且不说。 　　 眼看着军费的问题就要解决了，江行的脸色都舒缓开来。 　　 只是看到战报，还是有些忧心。 　　 南蛮幅员不如大邺辽阔，但西起昆仑，东至洋海，依山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