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记得昨晚准备下班突然来了台大手术,只能主任上, 一番权衡,她最适合做一助,因此只能留下帮忙,连着五六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本来还打算稍稍休息一下勉qiáng赶回家的,又临时接了个手指离断伤的小手术主刀。 最后她几乎是爬着出来的,脊椎和腰快废掉了,可还好,她想今天总归是没事了,回去睡一觉,她下午可以陪陪小初。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接到了言辞跟夏初槿的电话。 仿佛已经麻痹掉的心脏突遭重击,生涩直白的钝痛,叫她捂着胸口都发疼。 她完全不敢想象,昨天的小初,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那一刻,她看见医院走廊里高高的窗户,视野里都是一片诡异的鲜红。 天空云层从纯白染上金色,迅速转为橙红,最后,红到发黑。 她滑蹲下去死死撑住墙壁,满身大汗,很久以后才渐渐恢复了视觉。 或许是她的那句没什么意义的话,让言辞想到什么。 “那个名单我看见了。”言辞突然叹气,打破沉默。 景傲:“?” “审核通过了,不出问题的话,你们医院已经聘任你了吧?” “嗯。” 言辞似乎在考虑措辞,委婉地说,“年轻人本来就会分担的多一些,在各行各业都是这样,现在又赶上这儿,知道你最近累,工作量大,但......” 这也不是你放弃的理由啊。 言辞跟夏初槿接触不多,但也能看出那姑娘心软得很,如果景傲能好好解释,好好挽留,夏初槿不一定会就铁了心跟她分开,至少一定会动摇。 她以为,景傲的累,仅仅源于工作,就要因此而放弃爱情。 她还想尝试跟景傲劝说,可景傲浅琥珀色的眸子却突然的失焦了,像是醉到迷离,又像是陷入了什么记忆。 景傲自己知道,这段感情里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工作。 正如言辞说的,她的工作量大吗? 是算挺大的吧。 时外这种省级的医院,急诊手术多,一晚上连着来几台急诊都是很常见的,做完急诊手术,天都亮了,囫囵一觉趴一下,又开始第二天的住院病人手术。 她经历过的最长的一例手术,从早上10点开始,最后把病人送进ICU的时候已经第二天凌晨三点。繁星满天,连夜宵摊都开始收车,摊主打着哈欠往回拉了。 在这里,人才辈出。她这样的,这种年纪升上副主任医师,已经算幸运,更多的年轻医生尤其是新进的,规培的,根本看不见头,都想逃离吧。 有以前的同学,想赚钱的,转行去私立的整形外科医院,还轻松许多。 又或者gān上几年积累,镀镀金,去低一级的市级医院、县级医院,或者专科医院的,多的是医院挖人,过去运气好的还能带领整个科室,也要轻松不少,遇见实在棘手的病人还可以往上头送。 更加神奇的理由,一个离开的师姐跟她说,“每天后半夜下手术吃顿夜宵,烧烤、油炸、小龙虾几个月我还瘦了十几斤,这种日子我真过不下去了,我还得嫁人呢,身子垮了到时候都不好生孩子。” 可她从来没动过这个念头,她能理解他们,生而为人总要生活,但她没有遇见过师姐那么艰难的时候,她也不缺钱,景家的公司全权jiāo给了景凛,一直经营地不错。 学医救人于她没有后顾之忧便只是信念。 信念是自主的,渴望的东西,不是必须的情况下,不会想要偷懒,不会想要说尽可能地少gān活,找轻松。 只要可以,她想救更多的人,每一个病人都不只是一个个体,背后是一整个家庭,她自己经历过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不想其他人再尝试了。 对于医生而言,或许一生要做无数台手术,光一天就可能大几台,并不特别。 可对于病人而言,你却是他唯一的希望。 这个信念从始至终没有动摇过,直到今天,夏初槿的离去让她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了另一个可以与之抗衡的信念。 她想,小夏老师于她,跟这个信念一样重要。 她好像能明白那些师哥师姐为什么说,有了家庭,就会想要转行了。 如果现在夏初槿对她开口,说想要她改变呢? 如果夏初槿跟她说,没有别的顾忌了,她们没有别的阻碍了,只要她不要再放鸽子,只要她能天天陪着她,那就不分手,永远在一起。 景傲仔细考虑了一下,突然发现,她不知道。 她可能真的会没出息地退下岗位...... “你在想什么?” 景傲被拉回意识,看向言辞,又失去了语言能力。 过了会儿,她终于压下了心里的那些叫她不安又渴望的东西,像是找了个掩饰,又像是想要重新找回信念,她说,“你知道吗?今天小初喊我出去的时候,我在一楼遇到了急诊科的同事,她拉着我,眼眶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