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区,雨夜。 天空中有两道闪电掠过,随即到来的便是暴雷的轰鸣声,雨还是很大,仿佛云层背后的水库拉开了闸门,成千上万吨水从那个缺口涌出,不要命似的砸向地面。 街上的商户们,早已纷纷关上了自家的店门,等待大雨过去——反正在这种天气下,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绝不会有人选择冒雨出行,更别提是来街上光顾生意;就算真有路过的,也肯定只是来借个地方避雨而已。 但商人们不知道的是,躲雨,并不一定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反应。 就比如一家发廊毫无遮蔽的屋顶上,就成为了两位“不速之客”的落脚点。 其中一位,是只浑身漆黑的鸟类,看起来很像乌鸦,可又比寻常乌鸦看着要“大块头”些;它的背上,背着一把收拢的阳伞,再配合上它乌黑深邃的双目,看起来竟是颇有些武侠小说中“剑侠”的派头。 乌鸦的身旁,坐着一个身穿运动服、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不同于背着伞的乌鸦,至少造型上,她看起来与常人没什么两样。 可仔细一瞧便会发现,虽然是坐在雨中,但铺天盖地的大雨根本没对她造成一点影响——雨水直接穿过了她半透明状身体,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屋檐上,仿佛她只是一缕不存在于世间的影像。 真是奇怪的一幕不是么?身负阳伞的乌鸦、不具实体的少女,哪怕是都市怪谈中也极少出现这样毫不相衬的组合。 不过想想也是……要真是普通的乌鸦和少女,也不会在大雨天出现在人家的屋顶上吧? “叮铃”。 街对面的酒吧门被推开,微弱的铃铛声,让乌鸦和少女同时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正从门里走出来的高大男人——很显然,这又是个奇怪的家伙。 毕竟时间还早,一般客人见到这么大的雨,都会选择在店里多坐上一会儿,而不是冒雨离开。 但奇怪的家伙之所以是奇怪的家伙,必定会有他的奇怪之处。 男人在一人一鸟的注视下,居然就这么直挺挺的走进雨里,双手插兜远去了。 “你看吧,我就说那个人是白璟嘛!”季澜看着男人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得意地说,“都说了别小瞧我5.2的视力!” “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鸦眯着眼睛说,“而且没有用避水咒,也没有用缩地术离开,真不像他的风格。” “酒吧这个点都还没热闹起来,他就走人了,确实很奇怪。”活着的时候没去过几次酒吧的季澜发表着自己的高见,“要么是搭讪失败,要么干脆就是被女人甩了……哈哈,难得看他吃瘪的样子。” “他就该听我的建议,把自己变成当地明星的样子去和女人约会,反正这是一座明星遍地走的城市,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鸦说。 “这是什么鬼主意,素质也太低了吧?”季澜汗颜,“妖怪们经常用这招来泡妞吗?” “其他地方有,但安平市内不允许这么做。”鸦说,“白璟说过,如果某个明星被人发现,同一时刻出现在两座不同的城市内,必然会引发社会舆论。以及,白璟讨厌其他妖怪变成比他更英俊的样子在城市里活动,如果被他发现的话,会被视作是在挑衅他制定的‘安平市妖怪管理办法’,又或者被以‘敢跟我抢女人为由’暴揍一顿。” “还好你补充了后半句,赶在我要夸他是个‘蛮有素质’的家伙之前。”季澜提醒鸦,“但他说得对,顶着别人的名义做坏事,这样不好,你可千万别学这种讨人厌的事儿啊。” “你上次还说,白璟用跟自己有仇妖怪的名号,来吓唬鬼差。”鸦斜眼看她,“你不是说他干得漂亮吗?” “那……那是因为对方是鬼差,情况不一样。”季澜在一切涉及到“鬼差”的话题上,总是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他们俩还想强买强卖把我拐到地府去呢,我不去地府告发就不错了!他们受点小惩罚也是应该的吧!” “人类真是多变的生物。”鸦摇头,“哪怕变成鬼魂也还是一样。” “啧,乌鸦就不要学电视上的评论家们发表评论了好吗?”季澜顿了顿,“说起来,你昨天有顺利找到自己的同类吗?” “当然,我们交谈甚欢。”聊起这个话题,鸦颇有几分得意,“我还给它们推荐了李菲的那首《白痴》,它们说有机会一定会找个音像店蹭听的。” 鸦的描述,让季澜的脑海里一下冒出个很多长着乌鸦脑袋、肌肉男上半身的“乌鸦人”,蹲在人家音像店门口听歌的画面。 如此惊悚的画面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过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它们都跟你一样是乌鸦,还是……能变成人类的样子?” “不啊,就只是普通的乌鸦而已。”鸦看了她一眼,“你不会以为,像我这样的乌鸦有很多吧?” “它们不会说话?” “乌鸦当然不会说话。” “那你们……”季澜努力想象着那个画面,然后仰起头“呱呱”了两声,“就靠这个交流?” “是的。”鸦居然点头了。 “这样的交流方式要怎么传达‘李菲的某首歌很好听’啊!” “乌鸦有乌鸦的办法。”鸦想了想,举了个例子给她听,“就像身为鬼魂的你,和周悬他们交流的时候,其他没有道行的人类,也没法听见你在说什么一样。” “可听不见跟听不懂是两回事吧?!”季澜觉得鸦举的这个例子,就像是用文言文去解答数学应用题,对她的理解完全没有帮助。 “乌鸦能听懂就好了。”鸦拍了拍季澜,示意她别再纠结这个问题。 季澜叹了口气,用手托着下巴,望着街道另一头,那家杂货铺的门口。 一个神情呆滞、双手环抱着自己手臂的女人,正站在那个位置。 季澜看着雨点穿过她的身体,砸向地面,再汇入一旁的地沟。 “她还在那里呢。”季澜眨眨眼睛,“也不知道神使们什么时候来接她,看着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