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停留在那家杂货店门口的女人,是个像季澜一样的鬼魂。 只不过,从女人呆滞的神情便能看出,她明显不如季澜这样“行动自如”。 “那就是周老弟说的那种,‘次等灵魂’吧?”鸦说。 “应该……是吧?”季澜有些犹豫。 在鬼差对灵魂评级中,能为他们创造业绩的灵魂有三种,分别被定义为“末等”、“次等”以及“优等”。 像季澜这样“死了跟没死”一样的鬼魂,就属于优等灵魂,对鬼差来说,约等于三个月的业绩,外加一个月的奖金——一般情况下,鬼差在遇到这类灵魂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押送去地府,省得夜长梦多。 一方面当然是怕被其他几路神使抢了业绩,另一方面原因则在于,这类具有自我意识的鬼魂会到处乱飘,一眨眼的功夫可能就跑不见了,非常麻烦。 至于其他两类灵魂,末等的不必多说,只是“基本能维持生前的形貌”而已,根本不具备自由行动的能力;次等的灵魂,一般都是被人杀死、因为事故横死的鬼魂,他们能够记住临死时的痛苦,维持死亡时的样貌,并且在死后一直在自己的死亡地点徘徊,也算是“没什么行动力的家伙”。 季澜看着这女人嘴唇微动的样子,似乎是在喃喃自语着什么,看起来确实符合“次等灵魂”的标准,不过…… “按理说,这类灵魂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变成鬼之后也是什么样子。就比如,如果是出车祸死的,那么身上就会对应的缺胳膊少腿。”季澜沉吟道,“可我没看到她身上有什么外伤……” “脖子。”鸦忽然说。 “什么?” “她脖子上有被绳子勒过的痕迹。”鸦说,“那应该就是她的死因吧?” “喔,有可能有可能。”季澜定神一看,生前5.2的视力立刻发挥作用(也不知道近视眼这种东西,死后是不是真的会继承),“要这么说,她很可能就是上吊死的。” “也可能是被人谋杀的。”鸦分析,“凶手就是在那间杂货铺里杀死的她。” “这……”季澜看着那间卷帘门紧闭的杂货铺,感觉确实也有这种可能性。 所以杀人犯已经被阿sir们抓获了?还是说,凶手其实此时此刻就躲在那间杂货铺里?甚至,那个女人冰冷的遗体,可能就被深藏在杂货铺的冰柜之中…… 季澜打了个寒颤,感觉耳边好像自动播放起了,《法证先锋》的激情电吉他前奏。 该怎么办?要去里面看看吗?反正我进去也不需要钥匙…… 可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我会不会被当场吓死? 不对不对,我已经死了,鬼是不会心脏病发的…… “你不会是想进去看看吧?”鸦一语戳破了她的心事。 “没有!绝对没有!”季澜赶忙矢口否认,这是因为她终于回忆起了上飞机前,白璟的那通“提醒”。 “你们俩记住,港区不是我们的地盘,所以别去管闲事……当然我也不是说在安平就可以到处惹麻烦。”白璟指着他们俩,恶狠狠地说,“尤其是你,季澜。高中时期正是中二病频发的年纪,你想到处宣扬人道主义精神,我能理解……但得等你先学会自己开门再说!” 应该说,白璟的话很有道理,毕竟哪怕季澜再怎么讲人道主义精神,也无法改变她已经“做不成人”这个事实,更何况法力低微她也没能力管闲事。 而妖怪们对人类的悲剧,基本出于“漠不关心”的态度,更懒得管那些闲事。 唯有周悬,是这里稍微那么“热心肠”一点的存在,可人类的身份,注定了他要尽可能的避免参与到这些事中去,这点道理季澜还是懂的。 “人类的警察还是挺厉害的。”鸦在一旁念叨,也不知是不是在安慰她,“听说就算凶手把尸体封到水泥墙里,都会被找出来呢。”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季澜摆摆手,忍住不再去看那个女人,“咱们还是祝她投个好胎,下辈子别再受苦了吧。” “如果是去天堂或者西天,那么她投胎的概率应该不大。”鸦平静地说,“虽然我也觉得,这种情况还是去投胎好一些。” “至少能忘记死前的痛苦,对吧?” “嗯,带着那种记忆,哪怕进了天堂,也不见得能有多开心。”鸦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奇怪,死了都不伤心的。” “这很奇怪吗!寿终正寝的人也不会觉得伤心吧!”季澜怒道。 “寿终正寝只是他人强加给死者的概念而已,死者不一定这么想。”鸦摇摇头,“大部分人都是想活着的,哪怕多在世上逗留一天也好。” “知道了知道了,我承认我是个不太一样鬼,我三观有缺陷行了吧。”季澜叮嘱道,“一会儿神使们来了,记得提醒我躲进伞里啊。” “神使们还没给你销户?”鸦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伞柄。 这柄阳伞,是清秋赶在他们前往港区之前完工的,上面施加了特别的法术,除了能抵挡阳光以外,还能在危急时刻作为季澜的“藏身处”使用——因为有清秋的法术在,其实季澜自己也能拿得动这柄伞,但她觉得下雨天撑阳伞有点像傻帽,于是就让鸦背着了。 “销户没销户我不知道,反正清秋说,在我变成真正的鬼修之前,还是得小心神使们。”季澜谨慎地说,“虽然安平的神使们对我已经没兴趣了,但港区不一样,这帮说粤语的可能搞不懂外面的行情。” “好吧。”鸦抬头望了一眼天,“雨好像变小了。” “嗯……也不知道珠泪还要多久。”季澜用手抓着房檐,俯下身子想要看看楼下发廊的情况。 “鸦,季澜!回酒店了!”正赶巧,发廊的门在这一刻被推开,一个撑着伞,笑盈盈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哎呀哎呀,今天真是好运,吃个晚饭也能抽奖抽到免费染头券。” “你这头发怎么染了个跟没染似的?”季澜跳了下来,满分的动作,没有溅起一滴水花。 “那是因为颜色还没显出来,多洗几次头就显色了。”珠泪呵呵一笑,平白无故赚来的小便宜让她心情很好,“走了走了,现在回去还能赶得上地铁,晚上我还得陪阿菲打麻将呢!” “咱们就不能用法术回去吗?”季澜受够了变成鬼还得老老实实坐地铁这件事了,“早上海洋公园也是坐地铁,我是真的很担心,我会不小心从谁身体里‘穿’过去啊!” “鸦,你的缩地术能带我们三个人走吗?”珠泪问。 “不能。”鸦说。 “你看吧,鸦说它不能,所以就没办法咯。”珠泪挽着季澜的手臂,同时伞柄微斜,把她和她肩上的鸦一起罩住,“走啦走啦,晚上我会给你点播《法证先锋》看的。” “你在哄小孩吗?”季澜看着她。 “我不允许你这样贬低自己,澜澜。”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