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梁丰收骑上摩托车就朝着村里的方向飞快行驶着。 阳光明媚的午后,突然间天昏地暗,风声四起,雷电交加。 不消片刻,犹如千万支箭矢般的小雨点疾速地降落在地面,形成了一道道细小的水渠。 此时,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寻找遮蔽,以避免这突如其来的雨。 几道道电光闪过,霹雳一声巨响,一个炸雷在房顶响起,顷刻间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梁丰收经过一处路边门房时,一阵大风卷起盖在地上用来遮挡麦粒雨布。 雨布随着风摆出各种形状朝着梁丰收的方向袭来。 为了躲避被雨布遮挡视线,他猛地调转方向往左边偏离。 雨水使地面变得异常湿滑,又由于车速过快的缘故,他手中的车把也在这时频繁晃动。 就在顷刻之间,摩托车的平衡彻底被打破。 随着后轮的侧滑,整辆车子翻倒,梁丰收也因此重重地摔在地上。 谁承想,人生就如同戏文中唱的那般变换无常。 他倒地后身体随着甩动来到道路中间,地上不断溅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 正在庆幸自己毫发无损时,梁丰收抬头远望。 十几米开外,一辆庞然大物正朝着自己驶来。 黑色花纹、宽大厚重的轮胎在一声无比刺耳的急刹下并没能停止前行。 梁丰收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避让不及的货车从自己身上碾压过去... 滴、滴、滴... 医院病房内,梁母已然哭的没了力气,两鬓的白发偶尔垂下几缕。 整个人脸色煞白,脸上的表情痛苦而又无助,好似所有的希望都已经破灭,再也没了叫嚣的气焰。 身体微微颤抖,一声不吭的蜷缩在旁边椅子上。 只有梁小枣时不时传来强烈压制情绪下,喉咙中沉闷的呜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梁丰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在经历如此令人胆寒的一幕后,他因自己还活着内心无比庆幸。 殊不知,很快,他的人生将会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梁小枣的丈夫张德胜轻轻推门进来。 他手中拿着病历单,朝着病床上看了一眼,发觉梁丰收睁着双眼,激动的对着梁小枣喊。 “小枣,丰收醒了。” 这时,梁母失落的神情才有了一些缓和。 她推开梁小枣挤到儿子床前关切的问着。 “怎么样丰收,你觉得怎么样?” 刚做完手术,麻药劲还没过去。 此时他除了感觉身体上像是压着千斤重石般疲累,并没有过多的感受。 看着说不出话的弟弟,梁小枣转身对丈夫张德胜说道:“去,去叫医生来。” 张德胜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虽不及连襟王斌能说会道,但对妻子言听计从。 医生检查后没有发现不妥,只让静养即可,并反复提醒家人做好伤者的心理工作。 梁丰收听着大家的话似乎觉得来了些精神,竟要撑着手臂坐起来。 在张德胜的帮助下,梁丰收上半身刚微微抬起,两眼的视野就落在了病床上。 好似被无名的雷电击中,一个强大又诡异的电流瞬间经过全身。 梁丰收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左腿,关节以下位置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横截面的创口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纱布底层还渗出了一些鲜红的血液。 这一瞬,他好像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目光从左腿移动到健全完整的右腿上。 反复几次对比后。 他双眼瞪到了生理极限,长时间睁大的眼睛中溢满了角膜受到刺激后开启自我保护的泪水。 梁母还以为是儿子接受不了留下悲痛的泪,内心懊悔不已的劝儿子一定要想开一些。 接下来。 大姐和不善言辞的姐夫一轮轮劝解和开导,才真是在这一刻将他推入地狱。 梁丰收不得不面对因车祸而截肢的现实。 他没有哭闹大喊,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仅是缓缓躺平,双眸紧盯着天花板,耳边的话语声逐渐更替为尖利的耳鸣。 当生命被无情地剥离,身体不再完美。 他的心如同一座荒芜的城堡,空洞而寂寥,曾经似钢铁般坚不可摧信念这一刹那间轰然崩塌不复存在... 天气预报的很准确。 那场雨仅是下在了个别县区。 林向东所在的村子并没有受到雨水的影响,气温仍然异常炎热。 但对于收麦、晒麦而言是最好不过的,只是麦田中的农作的人们就要受些苦了。 时间不息,生命不止。 布谷、布谷。 在布谷鸟的一遍遍催促中,林家人顾不上午休。 午饭过后,女人们收拾完餐桌,男人们把镰刀、木掀、扫帚、略筢和平板车等其余能用的上的工具准备好。 每人都在脖子上挂上一条毛巾方便擦汗用。 下麦田的路上,村民们相互打着招呼。 上一次村里这么热闹还是过年的时候。 男人们率先来到麦地里。 割麦是最累的,人手一把镰刀,一镰刀一镰刀把一望无际的麦子割倒。 腰酸腿硬,汗流浃背,麦芒扎身。 考虑到老父亲林四方的年龄大了劝他坐在一旁歇着就行。 林四方嘿嘿一笑,用干枯黝黑的手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你们这些小崽子长大了,真是看不上老爹了呀。” 说完,他便弓下腰,每个动作都显得那么熟练而协调。 林四方的眼神专注而热情,手紧紧握住镰刀,刀口向外,沿着麦秆的根部轻轻一拉,麦子便顺从地倒下。 每割完一行,他便会直起腰,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去额头的汗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 是呀,庄稼人可没有停下来的一天。 累了就歇着,歇好了就接着干活。 活儿是永远也干不完的。 林向国和林向东两人看老父亲手上的速度还和早些年一样快,兄弟二人迅速投入。 二姐夫许成猛灌了一口水,憨笑几声也参与到麦收的‘战争’中去。 整片麦田里,哗啦啦的割麦声此起彼伏。 他们的手臂有节奏地挥舞着,额头上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空气中弥漫着新割麦子的清香。 虽然辛勤,脸上却洋溢着满足和喜悦的笑容。 随后,女人们带来了更多的水和吃食,后勤保障到位后,也一同穿梭在麦田中。 手持镰刀,背对阳光,弯腰低头,迅速地将一把把麦子割下。 与汗水、泥土、麦香和阳光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独属于粮食大省难得一见的画面。 奶奶李秀芝把家里平日里少用的平板车拉出来,等麦子收割的差不多了就要用它一趟趟的送到麦场去。 这样的平板车,车身和车板是分离的。 不用的时候,车板立在门口或者墙边,总之放在不碍事的地方。 用的时候,就像组装玩具一样,将车板放置在车轮上当即就能使用。 这对从生到长大都在城里的孩子而言十分新鲜。 林向红的女儿许媛媛的年龄比大宝大三岁,力气也更大一些。 她主动上前帮助李秀芝将车板缓缓放置在轮子上固定好后。 一老三小,四人朝着麦田走去。 就在人们都低头闷声在田地里收割的时候,一串银铃般女人的笑声从不远处的小路上传了过来。 林家女人正在田边捆扎整理割好的麦穗, 一抬头便看到林家三儿子林向军正朝这边走来,身边还多了一个穿着时髦明艳动人的女人。 见八卦送上门,潘大云丢下手上捆了一半的麦子,小声对着王淑萍嘀咕道:“瞧见了没,又换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