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政跟派出所的唯一交集就是小舅子吴晓亮偷的那批自行车。 难不成是案件上面有什么进展? 想到这里,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楼上接电话。 果不其然,对方一开口就提及了关于自行车的事情。 但电话里警察没有说太多,大致内容就是要求自己配合案件调查,今天务必去一趟。 涉及盗窃案,周政再不着调也不敢胡言乱语,中午下班他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派出所。 刚一进门,周政就看见屋里面坐着几个黄毛小青年,短衣短裤,脚上蹬着一双丁字拖。 痞里痞气的模样,隔着几米的距离依旧能扑面而来。 这时,不远处的一名警察迎面走站了起来,手一挥示意周政过去。 等走到几人面前,警察开口:“你来认认,看看有没有你认识的。” 几个黑瘦的男人垂着脑袋,迟迟不敢抬脸与周政对视。 警察大吼一声:“把头抬起来!” 男人们这才纷纷站直,双手背在身后,宛如犯了错挨批斗的学生们。 看到他们的脸,周政眼睛猛地瞪了瞪。 几人脸上、身上均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其中一个人在他们之间较为显眼。 此人身高近两米,就连体型健壮的警察在一旁,也矮了一头。 不仅个子高,他脸上的伤势也最为严重。 乌青的眼眶、肿胀不堪的口鼻、嘴角挂着已经干涸的血液。 到处是瘀伤和肿块,伤痕累累,让人不忍直视。 周政撇了撇嘴,正要将目光从那人身上移开时,突然,男人上手不小心摸到了伤口。 “斯哈~”一声痛苦的呻吟声,再一次引起了周政的注意。 由于男人脸上已被打的浮肿,五官拥挤在一起,一开始周政未能及时发现对方的身影。 这一次,周政上下扫视,越看竟越觉得眼熟。 他蹙着眉,向前走了几步。 当对方身高以绝对优势对自己产生压迫感,周政猛然想起来他的身份。 他快退几步,伸手指着对方,想说却一时说不出来,紧张的结结巴巴的向外吐露着。 “你你你,你是...晓亮的朋友...那天打我的那个人...” 一旁的警察就在等这句话。 “你认识他?” “是的,警察同志,他和我小舅子是朋友。” “你是说,他是吴晓亮的朋友?” 周政一个劲儿的点头确定。 “你刚才说,他打过你?” “是。” 接着,周政把发现吴晓亮偷车后,曾经气愤的去找他未果,并白白挨了一顿打的全过程,毫无保留的讲述了出来。 警察听后满意的点了几下头:“那这几个人呢,当时打你的有他们吗?” 碍于这些人身强力壮,又多数是地痞流氓,挨打后只能自己咽下去。 这股火憋的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见几人还有栽在自己手里的这一天,周政心里痛快极了。 他昂着头,眼中聚着光,眼角眉梢都洋溢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得意感。 他在几人中看了一遍又一遍,可惜那天晚上光线不行,除了高个子男人有明显的辨认特征,其余几个自己实在是认不出来。 眼看着谎话露了馅,高个子男人垂头丧气臊眉耷眼的泄了气,往地上一蹲,全然没了反叛的气势。 “警察同志,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偷自行车的案子破了吗,还是准备抓我小舅子?” 警察没有马上回答,摆摆手,领着他来到派出所大门外。 “今天让你来,就是为了指认一下这几人与吴晓亮的关系,以至于别的问题,我就没办法多说了。” “哦,明白明白,那,那个自行车的案子...” 周政还在担心自己的自行车哪一天跟吴爱敏一样,被当成证据收缴回去。 “偷车的案子,以后再说吧。” 呼~ 周政这才放下心来。 从派出所离开后,他顿觉轻松不少,看看时间回家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了,于是直接返回了单位。 林向东来的也早,想着要说的内容多,万一梁丰收一时难接受现实,给劝他留出时间。 两个多小时后,林向东来到了梁家。 梁丰收年轻,腿伤虽严重,可恢复的速度也快。 办完出院手续回家静养即可。 梁家所处的中固县是南鹤市发展较好的县城,村子也相对富裕一些。 “丰收在家吗?” 梁小枣听到外面的叫声,慌忙把手中端着的水盆放在地上,匆匆的迎了出去。 林向东曾几次出入医院,梁小枣也算是对他有些熟悉的。 “你是小林,丰收的同事对吧。” “是,大姐,我来看看丰收。”说完,林向东把提前买好的东西递过去。 上次着急,看望病人竟是空着手去的。 所以,林向东来之前,王淑萍已经帮他准备好探病常见的‘三件套’,鸡蛋、水果、保健品。 梁小枣从对方手上接过东西时,身体向下一沉,嘴上客套的说道:“哎呦呦,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拿回去吧吃不完啊。” “吃不完就慢慢吃呗。” 梁小枣领着林向东进门,边走边对着屋内喊:“妈、丰收,来客人了。” 进屋后,梁母扭动着身子从屋里快步走出来,一眼就看见满地的东西。 当她看向林向东时,眼中再也没有了趾高气扬的气势,言谈举止间,倒是多了不少和缓与平静。 “小林来啦。” “阿姨好,我来看看丰收。” “去吧去吧,他在屋里歇着呢。” 说着,梁母引林向东来到了里面一间宽敞的大屋子。 屋内四面墙,其中三面都有窗户。 一进去就能感受到光线充足,通风良好。 屋内陈设一应俱全,窗台上还摆放着花花草草等装饰品。 就连地面也与大厅不同,水泥抹的更厚更平整。 从细枝末节上不难看出,梁母对待儿子的态度超脱了很多普通家庭。 隔着门,梁丰收就已经听到了林向东说话的声音。 林向东一进门就看见他撑着手臂让自己坐正,赶忙快走几步上前帮忙。 “五哥,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看梁丰收的精神状态尚可,林向东提着心也放下不少。 梁小枣从外面搬来凳子正要坐下,却被梁母叫住。 “枣儿啊,咱们出去吧,让他们好好说说话。” “不用阿姨,你们坐吧,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单位的事儿,你们也听听,拿拿主意。” 几人坐好后,林向东首先表明这次谈话是代表单位来的,并把公告上的内容,原原本本的说了干净。 梁丰收似乎也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情绪上没有过于极端表现。 相比于车祸,工作变动确实也不算什么。 梁母安静的听着,几次想张嘴问,都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倒是梁小枣插了几次话。 公告上说明的问题,她听得糊里糊涂:“调岗指的是,让丰收换个岗位工作是吗?” “是。” “那还是在运输公司是吧?” “是,但是,由于工作内容不同,工资会调整。” “咋调呀?” “月基本工资45。” “啥,那,那可比之前少太多了,妈,你看这...” 梁小枣着急的转头,看到梁母没啥反应,也冷静不少,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单位咋这样啊,这不是卸磨杀驴吗?” “比起工资,这都是不是最重要的。” “还有啥呀。” “他这个岗位其实...” 林向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梁丰收抢了去。 “就跟咱们村头东边那块盐碱地一样,你想种啥种啥,反正不会有收成,啥时候村里政策变了,说收回去就收回去。” “啥,那也太不稳定了,这不是坑人吗?” 十分形象的比喻让梁小枣再次激动起来,她嚷嚷着要去单位找领导说理去。 林向东看着梁母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的样子,说实话,是有些心疼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再也没有了当初为儿子安排工作时强势的作为了,只能默默地接受一切。 “还有个事儿...” “别说了小林,单位这种做法也太不讲究了,那啥,你回去的时候把我捎上,我得去找你们领导说说理...” “姐,你让五哥把话说完。” 身旁的梁母拉了拉她,梁小枣这才坐下。 “我是这样想的,与其到时候被人给辞了还不如提前做好准备,我帮丰收又找了份新工作...” “新工作?”梁母听了这么久,终于开口说上了话。 “对。” “那人家能愿意...”梁母没敢说出口,怕梁丰收多想。 林向东笑笑:“都已经说好了,他可以随时去上班!” 梁母脸上瞬间绽放出深深的笑容,眼中却含着泪光。 林向东回头与梁丰收对视了一眼。 这么多天了,他总算是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一丝笑容。 像是经历无数风雨侵袭后,犹如山岳般稳重不移,对未来生活充满炙热和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