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草和尚,是真的吓了一大跳。 前一秒的他,还沉浸在应龙尊者那莫名其妙的逐客之中,百思不得其解…… 而这一瞬间,却浑身一阵激灵,下意识地双手结印。 呼…… 一阵阴风浮动,却有大片炽热火焰,将他周身护翼,拱卫其中。 此乃“红莲欲火”,是灯草和尚压箱底的手段。 这等术法,就算是之前对付郑森,最关键的时候,都没有舍得拿出来的…… 而此刻,却是下意识地全盘托出。 为何? 因为对方能够毫无征兆,出现于自己的身前,甚至主动浮现了,自己方才能够感知得到…… 这一切,都说明了对方有着巨大的威胁性。 甚至如果对方抱着敌意,直接刺杀,他灯草和尚未必能够接得住。 想到这一点,灯草和尚浑身发抖。 而对方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在身上加上了一团又一团的火焰。 最终三十六团红莲欲火,全部点燃,方才罢休…… 而对方似乎也没有半分阻止的意思。 这等坦然的风度,不但没有让灯草和尚放松一些,反而越发提心吊胆起来。 他下意识地抬头,打量对方。 却发现对方似乎隐藏于迷雾之中,什么也瞧不见。 只能模模糊糊,感受到对方大概的轮廓,是个人形,而不是别的魔怪之属…… 呼…… 灯草和尚艰难地喘息一声,随后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黑暗中,那人似乎审视了他许久,这时终于说话了:“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 灯草和尚的脑子,突然间有点儿打结:“什么意思?” 对方稍微走上前一点,看那个头,却比这个玲珑秀气的采花和尚,高出一个头的样子。 那人带着打量的意味,看着他,说:“欢喜佛座下弟子、花门第二外长老,还是化妖灯草——这三个身份,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你?” 佛门、花门、妖门…… 抛开不知所谓的“花门”,那佛门与妖门,都是大有来历的。 能够三门齐聚,这小子也算是一人才。 所以陈九暮很是好奇,忍不住堵住他,打算好好聊一聊。 …… 陈九暮这边,审视着灯草和尚。 然而灯草和尚却心头惶恐…… 因为对方一语点破了自己的三重身份,让他瞬间就感觉底裤都掉了,止不住地发抖。 他有点儿结巴地说道:“你、你、你,什么意思?” 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可能。 而最有可能的,则是之前曾经追杀过他的儒门十子顾炎深。 陈九暮盯着他,说:“说吧,你先确定一下自己何等立场,我才好决定,如何处置于你……” 听到这等话语,灯草和尚瞬间排除对方是顾炎深的可能。 顾炎深要对付他,又何须分得这么清楚? 直接上来干他就死。 于是,绝境逢生的心情,让灯草和尚胆气生出,冷哼一声:“藏头露尾的家伙,你算个什么玩意?” 轰! 三十六团红莲欲火,早已集结完毕。 此刻也是被灯草和尚陡然施展,全部朝着对方砸了过去。 这可是他的最强杀招。 就算是没办法抽冷子,给予对方重创…… 至少也能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吧? 灯草和尚是这般想的。 然而世间万事,岂能总如人意? 不仅如此,他全力施展的一击,落到了前方,却仿佛侵入了无边黑洞之中。 那能点燃神魂的可怕欲火,却如同雪花飘落水中一般,瞬间消失。 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一瞬间,灯草和尚浑身一紧,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油然而生。 他想象过无数中的可能。 也猜测过自己未必是前面这个神秘人的对手。 但万万没想到,自己最为自信的终极大招,在对方面前,就仿佛挠痒痒一样…… 不,比挠痒痒更加不堪。 这、这、这…… 即便对方是人间超凡,也不可能这般轻描淡写啊? 一瞬间,灯草和尚心理崩塌…… 整个人都有点儿麻了。 而这时,那个神秘人,又问出了刚才的问题:“欢喜佛座下弟子、花门第二外长老,还是化妖灯草——这三个身份,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 天色将明。 郑家堡,正厅。 郑芝龙,这位福建郑家的掌舵人,高居于议事厅的主座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儿子,以及他的全部班底。 他斜依在宽厚的、沉船旧木打造的座椅上,眼睛微微眯着,似乎还未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保持着这样的姿态…… 一直等到儿子大概讲述完了浊水潭之下的经历,他方才问道:“所以,你见到那个应龙尊者,并且与之对话了吗?” 很显然…… 郑森刚才讲的那些,他其实都不关心。 又或者早就有所预料。 唯独这一句,才是他内心里真正在意的问题。 郑森听了,也不由得一愣。 随后,他一瞬间就意识到了父亲话语背后的重点。 郑家大公子,从来都不是酒囊饭袋。 他可是郑家麒麟子。 又怎么可能愚钝? 于是他立刻就问道:“父亲你知道那个家伙?” 似乎对于儿子的反问有些不满,郑芝龙淡淡说道:“自然知晓。” 随后又看向了自己儿子,寻求之前的答案。 “见到了,但没有交谈……” 郑森将后面的情况,与自己父亲和盘托出,并且没有敢有任何细节的隐瞒。 听完郑森的叙述,郑芝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不可能啊……” 最近诸多异象…… 种种迹象表明,冥门对于应龙尊者的地盘,志在必得。 那老东西虽然强横,也是个占山为王的主,应该知晓独木难支的道理——要想对抗冥门,保住自己的地盘,就必须寻求外援,分润自己的利益,与人合作…… 而作为老邻居的郑家,以及他郑芝龙,说起来,算得上是最好的选择。 甚至没有之一。 毕竟他的祖上,就跟这老东西有过合作。 但正所谓“上杆子的,不是生意”…… 他知晓那老家伙的狗脾气,所以才没有出面,而是让自己的嫡子去往那儿,即使为了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没想到,那老东西,居然把他儿子,以及那个什么灯草和尚,一起都赶了出来。 如此硬气…… 到底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完全不怕呢? 还是另有强援,他并不知晓? 思索了一番,随后郑芝龙瞧向了堂下诸人,突然有些意外地问:“你那新招的手下,那个王狗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