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大卡
第17章大卡 卡尔不懂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还能再失败一点吗? 先是他本该已初步成功的丑闻大作战行动,出师未捷而sd卡先死,拉姆只留了德拜正副队兄弟情深的绝对美闻and电影感夜晚大片,要是卡尔在车外点根烟配合一下气氛,知道的知道是狗仔偷拍,不知道的还不以为是剧场路透啊。 丑闻大作战夭折也就算了,很多球星也不是被拍一次就彻底生涯over的,卡尔本来就打算长期渗透、多次操作,可偏偏拉姆不是普普通通地出门遇到了他,拉姆是空降来参加出线庆祝的,他已经在dfb得到了官位,挂了个发展指导这种半虚半实的名头,实际上什么工作估计都会掺一手,为24年他要竞争主席、作为最高负责人组织办理欧洲杯做铺垫。 于是兄弟情深变成了浴血拜仁帮,彻底不会有人觉得卡尔是自己偷偷跑出去被拉姆截胡抓捕归队,或两个人相约寻欢作乐破坏规定的,大家只觉得卡尔是故意打破规则的,而在他要传达的信息面前,这点规则还算事吗?! 明着给勒夫上压力罢了! 看看,一整天过去了,勒夫是不是屁都不敢放,整个dfb,包括德国队所有球员,不都是静默不已,还不够明白吗。 真是太明白了,宫斗小白都要叹气直呼好精彩啊。 卡尔狗狗祟祟被逮捕又变成了卡尔深谋远虑、卡尔冷酷无敌、卡尔坐在车里往外看,目光中投出忧郁冰冷的光(?)天凉了,勒夫对拜仁有意见了,是时候该让他不舒服了(?) 真的,卡尔真的要被气死了,他还能再更失败一点吗? 本来矛盾还算没捅破,他虽然觉得烦心,但万一他等下成功退役了,世界杯他也不想带的,一切可能就平滑地过去了。但现在拉姆这么一搞,从外界视角看不亚于卡尔闷不吭声直接亮牌威慑了,勒夫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沉默着后退了一步。但他这一退,是就一直忍下去,还是会换别的方法反扑回来? 一山不容二虎,在欧洲杯夺冠后,卡尔的警惕也到了顶峰,一直极度注意自己的权柄,不要让多年恩师难做人,但现在好像已经发展到了他只是存在都很难处理的水平,一个拉姆,几张照片,一段关系,就足以让矛盾激化到连媒体都在纷纷扬扬评价的地步。 他想缓和矛盾,拉姆却是一贯地打算把握主动权出击斗争,但凡不能被争取的敌人最好都让他们滚蛋,这绝对是对方的态度。在这种把握主动权的过程里,卡尔自己却是最被动的一个。 哪怕拉姆和他是纯然的利益共同体,从利益和情感上来说对方都是真真然为了他好,可对方带来的那种支配感让卡尔真是如鲠在喉。 如果卡尔昨天真的是一时糊涂,就因为工作太累了想逃避闹事,那他今日清醒过来会很感激拉姆,可他不是。他的行为可能在对方看起来很蠢,他的退役念头更是疯狂,但这确实是他深思熟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后做下的决定,但他却才随便执行了一点点,就又被卷回了斗争搏杀的赛 场上。 他在内心深处都觉得自己的退役是一种逃避和放弃、所以感到极度羞耻是吗?可如果他自己都不能厚着脸皮帮助自己的话()?(), 谁会?.の.の?()?(), 谁会原谅他的痛苦和挣扎。 拉姆说不要自我同情()?(), 可卡尔不同情自己的话()?(), 他真的很难过很难过,他都快维持不了正常的生活了。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怎么就在拉姆面前那么听话,对方教训他两句胡闹,他就不敢再为自己的意愿抗争了,又屈服给了回到正轨、加强斗争、胜利不息那一套,他还能再更失败一点吗? 他能,他真的能。 上面这些事还只是纯事业面的,与私人情感没有太大的关系,然而就因为被误解成大半夜跑出去见拉姆,他的友谊今日也像忽然破了一大堆洞的船舱,修完这个那个裂,卡尔都快被淹死了。 穆勒发来的短信无疑成为了让船舱彻底炸毁的关键道具,卡尔彻底感觉自己在白日溺亡,就坐在餐厅明亮的灯光下,但他已离死亡极其近。 一直以来,卡尔虽然在人际关系中会感到负累,但这种累大多来自于他感觉满足不了他人的情绪需求,而他知道朋友们也能隐约感觉到这一点,这么一种温和的小小的愧疚。 如他们都很快乐时他要配合着演戏才能看起来同样高兴,回到一个人的状态后就精疲力竭,听到手机有提示音响就心脏一跳,消息越多越不想回,所以总是推三阻四尽量减少聊天和见面……但总体来说,卡尔作为队长,普通同事,朋友,一直都是非常合格的,他只是愧疚于自己不再像从前一样高分,但并没有激烈伤害过任何人,也从来不发生恶意矛盾。 他特别想退役,也是觉得如果回到了快乐一点的状态,他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有过多过多负面的情绪必须自己消化,不敢让别人知道了。 就像是之前他觉得自己能退役时,心情明显变好了,大家也显得很开心。 卡尔也不是不能把这些念头告诉朋友,他只是不敢去赌。如果穆勒或诺伊尔也蹙着眉和他说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帮你,不要这么冲动,那卡尔是真的会非常非常绝望——更绝望的是他就是知道他们的第一反应八成是这个,所以他就更不能拿自己的感受去冒险。 他实在是不想得到一点点反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让朋友太忧心痛苦,所以决意等自己解决了再说。 结果他的退役大计接连受挫也就算了,反而还提前伤害到了他的人际关系。 是了,但凡换个角度看新闻,都会让人觉得很难过。平时总是累累的卡尔其实也有不累的时候嘛,总是说要早点休息所以不回短信的卡尔也有大半夜跑出去和人见面的时候嘛,总是不愿深入交谈的卡尔也有和人坐在车里促膝长谈的时候嘛……其实平时就是找找借口,粉饰太平,成年人的关系嘛。 归根结底还是友情淡了,内心深处觉得“我”没那么重要吧。 穆勒的短信传递出的就是这样一种被糊弄、隐瞒后近乎“你在抛弃我”的感伤,而卡尔一想到自己让穆勒这样难过,再想到自 己被穆勒这样误会,再再想到被误会也是自己活该,再再再想到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自证、剖开心展示他从来都不想这样,想到可能要挤掉整个灵魂的力量来和对方交谈,一时间就非常非常痛苦。 而且别的痛苦他可以逃走,如果是胡梅尔斯这样和他说话,他就很坏很坏地回一句:“随你怎么想” ,可是对穆勒的话,卡尔不能逃避,他怕自己做出这样坏的行为后,对方就彻底对他失望,不要做他的朋友了。 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真正非常珍惜的感情,哪怕握着很累,他也不能让它砸下去,怎么都不行。 可是光选择面对就已经让他难受得快变成二次元线条纸片小人,这不是一个好的状态。如果心理医生在这里,他会告诉卡尔你有点应激,你为什么要把面对朋友当成十几岁时面对妈妈一样的事呢?不是所有对你有情感要求、对你有期许的人,都会像你母亲一样透支和摧毁你。 但心理医生不在这儿,卡尔只是心神不宁地和穆勒一前一后到酒店自带的小花园里走着,随便找了片寂静的水池旁的椅子坐下来,他像即将面对拷问一般垂着头,祈祷一切不要太激烈。 而后他被拥抱住了。 比起小时候,穆勒还是成熟了太多,卡尔的脑子里总还是他金棕色头发圆润脸蛋的年纪,但实际上对方的肩膀宽阔,长手长脚,带着腕表的手搭在他的后背上,一张开就能覆盖一大片,温热带着古龙水香味,完全是成年人了。 拥抱时捕捉的信息似乎和日常生活是不一样的。 他们不常在场下这样毫无缘由地拥抱,于是卡尔后知后觉地产生了这种“他长大了” 的感慨。 这拥抱太漫长,漫长到卡尔说:“要是被看到……” “看到就看到。” 穆勒讲:“我就说是我把你给绑架了——他们真的会信的,因为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卡尔从鼻子里笑了一声,抬起手掌迟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对不起。” “别道歉,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控诉你。” “我以为是的。” “不,我只是……嗯,心怀诡计地在假装生气?”穆勒依然抱着他,声音里带着笑意:“不然你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好吧,这听起来有点像控诉了。” “控诉也没关系。”卡尔轻轻说:“是我太过分了。”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呢。” “可能是有点累,总不想说话。” “和我说说就不累了——以前都是这样的,烦心的事都告诉我,你就会开心起来了。” 他总是很希望卡尔开心。 卡尔没法接这个话头了,他不能和穆勒说“和你讲也累”,那听起来不亚于“我讨厌你”,对方像是也从他的沉默里读到了什么: “讨厌我了吗?” “有的时候是太喜欢你了,托:“但听起来肯定很像假话,对不对?” “我不怕你讨厌我,karli,我只想听你说话,哪怕是说你讨厌我也行, 什么都行。”穆勒松开怀抱()?(), 看着他的眼睛说:“求你了()?(),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呢()?(), 告诉我好吗?” 卡尔做不到。 傻子也知道?[(.)]???*?*??()?(), 他把这番沟通给搞砸了,砸得很彻底,穆勒在暮色中晃动的、变浅的蓝眼珠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放,他感觉自己的心一阵阵揪痛,而且对自我的厌恶也达到了新高峰。回到房间,他勉强自己洗个澡,擦头发时手都在发抖,手机还在震动,克罗斯的消息跳出: “说了要聊聊的呢?” “明天吧,我打算早点睡。”卡尔啪嗒啪嗒按键盘发过去,胡乱把睡衣穿起来。 敲门声响了。 “我在门口了,那就说一句晚安。” “我说完了,你听到了吗?” “我走了。” 卡尔给了自己一巴掌,把门拉开了。 真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克罗斯听到声音回头,站在那儿看着他,挑起一边眉头: “……又心软啦?” 卡尔恨不得踹他一脚。 但克罗斯高高兴兴的微笑表情又让他没脾气可发,于是他没好气地把对方推进沙发里坐着,继续去吹头发。克罗斯也不急,在茶几上玩他的手表,把它们按大小上下排序。卡尔整理好自己了,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冷气泡水给他,在他对面坐下。 克罗斯推开瓶子,不让它挡在他们中间,往后一靠: “出来几天带这么多表做什么,赞助商的任务?” 卡尔头都懒得点,疲倦地眨眨眼睛就当默认了。克罗斯摇摇头说一天一块也太疯狂了,怎么不把你脚踝上也戴两块,还能进军电子镣铐市场呢。他等着卡尔踢他一脚,但对方只是撑着额头不说话,面色苍白,蓝眼睛像还沾着水汽,默不作声地看着茶几,又像是在看不知道哪。 “我讨厌你这样。” “……我也讨厌自己这样。” 卡尔附和他。 克罗斯皱起眉头,把茶几也推到一边去,然后把沙发椅往前拉,直接凑到卡尔面前去,仰起头来握住他的手腕。 卡尔垂着眼睛看他,任由他这样举止冒犯,瞳孔依然像聚焦了,又像没有。 “和托马斯吵架了……就要难过成这样吗?” “没吵架。” “你倒是也不问我怎么知道的。那你哪里不舒服?你看起来像被水淹得快死了,刚爬上来的。” “……没有哪里都不舒服。” “那就是哪里都不舒服。”克罗斯把他的手放回去,把他整个人也推着侧倒在沙发扶手上,这样撑着居高临下地看他,又有点像猫拿山竹爪把人按住:“心理咨询还在照做吗?” “我不喜欢医生。”卡尔散着黑发看他,瞳孔微微晃动:“而且你这个姿势好不礼貌,下去。” 克罗斯不仅不下去,还彻底和他挤进了一个沙发里坐着呢。 卡尔用手挡住脸,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拉长的鱼,轻声嘟哝: “我也要开始讨厌你,混球。我要退役,退役后绝对不去马德里见你,哪怕你又 在外面哭()?(), 我也不会管你。” 克罗斯情不自禁挂上了一缕微笑?()??*?*??()?(), 手情不自禁地想去握卡尔垂在沙发边像雕塑似的漂亮的手()?(), 却在惊觉自己做什么时又赶紧抓了一把沙发收回了()?(), 手指在粗糙的布料纹理上摩擦到近乎有点疼痛: “退役,什么时候?没准我比你还早呢,三十岁我就嫌够了。” “三十?那我也三十,今年就退。”卡尔说:“我肯定比你早,我赢了。” 他等着克罗斯发出“你开什么玩笑”的大笑,但对方只是恍然说: “怪不得你不高兴呢,你和托马斯说了,他精神崩溃了?” “没说,谁说这种事了……你倒是不惊吓。” “你不想退役才奇怪吧,就你这个自虐劲,十七岁时候没累死我就已经很奇怪了,竟然还能撑到二十九。” “坏托尼。”卡尔往他的后背上打了一拳头:“我对你不好吗?讨厌我十几年了,还说以前的坏话。” 克罗斯偏过头来看他,神情中一瞬间是卡尔看不透的复杂,但他眨了眨眼睛后,看到的还是没什么表情的、爱生气的小克罗斯。比起穆勒,对方因为脾气没太变,即使身上多添了许多纹身、肩膀宽厚了很多、肌肉也长了好多,摸起来都不柔软了,可卡尔还觉得他是小时候的样子。 “因为你从来没变过,卡尔,还是这么能装,装你好像不累。” 克罗斯伸出手来碰了碰他的侧脸:“你就在别人面前哭一下,能怎么样呢?” “我会宁愿死了,失去意识。” “如果你哭了,我倒是会很开心。”克罗斯说:“我会问:karli,你怎么啦?我怎么才能帮到你呀?” “想想办法,让你的karli退役吧。” “这还用想办法吗?冲进鲁梅尼格那个老毕登的办公室,把合同撕了扔他脸上,告诉他你不续约了,马上就会和媒体宣布退役消息,然后扬长而去。” 克罗斯没忍住哈哈笑了两声: “我转会后最遗憾的事可能就是这个了——这本来是我给自己设计的退役剧本,你拿去用吧。” 卡尔也没忍住笑了一下:“你也不看看这是不是我能做的事……” “这个年纪退役本:“谁让你一直那么能装——你去年还在拉姆退役的采访里言之凿凿地讲你要接过他的事业,我当时就在想,你都要伤心哭了,还这么能编瞎话,你日子不难过,谁日子难过啊。” 卡尔开始试图把他推下去:“谁说我瞎编了?——” 那一会儿他虽然伤心是真的,可做出的崇高诺言也是真的,想让拉姆放心是真的,想让球迷们放心是真的,想让这样糟糕的时期,大家有所依靠,全都是真的。 只是他自己彻底无所依靠了,也是真的。 就连施魏因施泰格都跑去美国踢球了,再也没人能哪怕哄哄他呢。 小时候只有拉姆会把他当大人看,长大了也只有拉姆还把他当小孩子,但拉姆也退了,他压力真的很大。 卡尔太难受了()?(), 想退役是真的。他对俱乐部和国家都有崇高的责任感▁()_[(.)]▁?▁。?。?▁()?(), 愿意付出自己和牺牲自己()?(), 这也是真的。 他要是能把自己劈开两半()?(), 一半去上班,一半在家里休假就好了。 “那你也没必要假装你不难过。”克罗斯被他推下去了,气鼓鼓地坐在地板上垂着手抬头看他:“你完全可以站在那儿哭起话了。” “你也知道我十七岁就这么能装了!”卡尔开始拿靠枕捂他:“都三十岁了你让我站那儿哭,我要是能做得到,我不得早成你真爱啦。” “……” 克罗斯不知为什么却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被枕头盖得发不出声音,好不容易扯掉卡尔的凶器后,他眼睛都被捂红了点: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恨不得替你说话了,你雇我当你的新闻发言人吧,就是记得多聘几个保镖给我,我怕全世界一起把我砍了,不过我倒是不怕——就是你能做到吗?你只是在和我发脾气,发完了,明天又还是那副样子,什么都不会改变。” 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克罗斯逐渐紧张和紧绷起了一点点心里话,他为什么非要假装满不在乎、言语上简直粗暴地对待他呢?——明明他心里心疼得要死。 他好希望像个男人一样坐起不要难过,我永远支持你,可现实却是十年过去了他还像个小屁孩一样摔个屁|股墩在地上,而卡尔还是那么美丽和悲伤,在离他又近又远的地方,这样垂着眼睛看着他。 克罗斯把头低下去了,等着卡尔过一会儿轻轻和他说你走吧,然后他假装很生气实际上在心里哇哇大哭地走出门去,然后他们又好久地不说话,直到他忍不住给卡尔发:我讨厌你。 发出这样短信的时刻,克罗斯又何尝不讨厌自己。这是他唯一会讨厌自己的地方。 但他没等到轻轻的话语,只等到了两根有点凉,却又很快在他的脸上滚烫起: “干嘛,不是你问我要你怎么办的吗?” 他又转移手腕,揪弄了一会儿克罗斯的头发,靠着软性塑型发胶的加持,把他打理得很成熟英俊的金毛硬是弄出了两个可爱的小犄角,不由得笑了出来: “我就要这个——头发给我玩玩。” “你小时候我就想这样,但你那时候完全不给人碰,我好难过的——” 克罗斯这才反应过来,忽然脸像岩浆大爆炸似的,猛地握住了卡尔的手腕:“别,别捉弄我。” “谁捉弄你了,好漂亮,是谁这么好看啊,原八道:“不信等我弄完了,你去照镜子看看。” 克罗斯感觉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问题就是卡尔不管睁眼说什么胡话他都能情不自禁相信了,几分钟后他站在卫 生间的镜子前已破防到要拿冷水龙头冲自己?()??+?+??()?(), 但他又从镜子里看到卡尔靠在墙上一边笑一边用温柔又感伤的、怀念过往的眼神看他的背影()?(), 他就又把手停下了。 卡尔好像总是更爱十五六岁的他()?(), 爱青春的旧影。 尽管克罗斯有时会觉得这真是够了()?(), 可看到对方这样带着点点光的眼神时,他又没办法了,就是没办法。 “算了,我回去再洗吧。”他走了过:“明天见。” “……明天见。” 卡尔按着他的脖颈,轻柔蹭了蹭他右侧的眉骨,一如多年前。 “谢谢你,我会好起来的,托尼。” “嘘。”克罗斯抱怨:“你现在就挺好的,我又不需要你装模作样。” 他就这么顶着通红的脸和两个猫耳朵出门了,房门关上后站在走廊里,他甚至一度感觉自己忘记了自己在哪,他是谁,他应该要干嘛,往哪里走,接着他才想到了他应该回自己房间洗漱睡觉。但是他一转弯吓得心脏都停了一刻:穆勒正面无表情地靠在走廊上,显然不是刚刚到这儿的。 “你吓到我了,托马斯。”克罗斯问他:“怎么了,要找卡尔吗?” “……他没接电话。” “我们刚刚在说话,他可能静音了,不过他现在没事,你放心好了。” 克罗斯想到他们今天晚上应该是闹了点矛盾,顿了顿到底追加了一句叮嘱:“你今晚先让他睡觉吧,他好累了。” 他顶着自己的头发,在穆勒的注视中,若无其事地告别走了。 比起场下的腥风血雨,比赛本身简直平淡到令人发指。 卡尔在刚开赛时还寄希望于能不北爱尔兰前锋会不会格外勇猛壮实,而且不怕踩踏他,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什么的呢,谁知道他们踢得比德国队还没斗志,真正把比赛弄成了友谊赛,对抗忙着微笑,摔倒忙着把人扶起来,赛后忙着合照换球衣,并勉励他们在世界杯中如果遇到英格兰的话一定要大杀特杀。 卡尔:…… 对阵北爱尔兰的赛后发布会上,简直是一场媒体狂欢,因为勒夫和卡尔共同出席。 除了开场几个问题随便带过比赛外,剩下全是场外话题。 勒夫果然快被记者们的尖矛戳成筛子了,全是旧事重提问他为什么不征召拜仁球员的,而他也改口说成了只是正常的战术调整,在已经确定出线的情况下给更多年轻球员机会: “比如萨内、哈弗茨、布兰特……这些球员还非常年轻,他们不一定能进入世界杯,也不一定不,只有提前给予他们在国家队中锻炼和融入的机会,我们在能为明年的比赛做最好的准备。” “但国家队大名单之前已经相对稳定了,成绩也很好,是什么促使您格外希望变革呢?” 直播镜头极其意味深长地缩小焦段,把勒夫和勒夫身旁安静倾听的卡尔全囊括进去。 “……居安思危,我们确实在过去六年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绩,但是别忘了,世界杯冠军成员已寥寥无几,欧洲杯冠军球员也大批 退役……” “我还以为,从世预赛开始,我们的阵容就已经是更新过的了。” “就在我们说话的现在,身体会停止生长头发和指甲吗?细胞会停止代谢吗?更新是永远正在进行中的,永远没有什么会永恒。” “就连你身边的队长也一样吗?” “就连我自己也一样。” 这一番对谈算是准备过的,进退有度,不凶不怂,而且亮出了身为国家队主帅的尊严,是绝不可能被舆论或身边地位过于稳固的队长所威胁的,大有一种“大不了大家闹个鱼死网破”的意思在里头。 采访轮到卡尔时,他照例低调,希望大家团结一心,全力备战世界杯。 放平时,这是他一贯的言论,但此刻勒夫亮了气势,卡尔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同样抬起架子来,仿佛服软了似的,不光是台下的记者奇怪,台上的勒夫本人都在心中略感困惑。 卡尔却是难得平静,他想着,拉姆的理想是一回事,他自己的责任和担当是另一回事,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他作为国家队队长的最后一次赛前采访了,他希望说一些真心话,而不是精心雕琢过的潜台词无穷的政治发言。 他和台下的记者坦诚地谈论了拜仁球员征召问题:“仅仅从一两次世预赛的训练和比赛过程就去判定是一些落选的球员更好,还是被征召来的年轻球员更好,对他们双方都是不公平的。归根结底,我们主要还是得依靠联赛中的表现去判断。” 记者们眼睛亮了,键盘打起来了,会场内几乎无人声,勒夫也沉下了脸,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们可能会觉得,我站在这里,代表的是拜仁,是我个人,是某种固化的利益关系,这样的想法根深蒂固,我无法改变。” 卡尔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稳稳抓住了每一个人的注意力: “但我要说的是,每当穿上队服,低头看到徽章,我代表的就是德国国家队,是这支队伍的荣誉,从十二年前第一次被征召,到第一百五十场比赛,从未改变过。”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继续说道:“拜仁的球员,像你们刚刚提到的,确实在俱乐部中表现出色。我们踢出了好成绩,我们总是赢得德甲冠军,大家或许会说,拜仁球员因为俱乐部的光环享受了额外的福利,但大家有没有想过,这个光环本身,本就是他们用汗水、血泪和牺牲赢得的? ——这是整个德国竞争最激烈的俱乐部,我见过无数天才球员获得了机会,有时我觉得他们的天资甚至超过我,超过很多伟大的球员,但他们无法留下,还是离开了。队伍中没有一个人的奖牌是他人赠与而来,因为集体的荣誉而否认许多拜仁球员的努力和能力,是非常不公的。” 台下已传话,他话锋一转: “但是,国家队的选拔,确实不应该是全由俱乐部的成绩来决定的。国家队需要的,是最适合这个队伍,最能为国争光的球员,不 论他来自拜仁还是其他任何一支球队()?(), 无论他?&?&??()?(), 还是外联赛()?(), 无论他年轻()?(), 还是年老。 我无法接受任何对拜仁球员在场上的付出和表现不公的傲慢的判断,但我也尊重任何一个在联赛中拼搏的对手。无论是谁,只要他能为德国队带来胜利,他就是我们需要的人。 而如何判断,决定权当然在主帅手中,任何人也都不该傲慢无礼地横加指责或试图干扰他的判断。” 这闹得是哪一出? 会场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刚刚提问的记者自己都磕绊了,寂静两秒后他才恍然想起来,继续组织语言道: “但既然拜仁球员是最好的,那为什么不是最适合国家队的?这中间有什么误差?” “我十七岁被征召入队时,所有人都说克林斯曼先生疯了,没人会说:‘带上卡尔,因为他是拜仁的球员,他一定有过人之处’,大家说的是:‘这一定是黑幕,如果他不是拜仁球员,谁会征召一个这么年轻的球员?’,但事实如何呢?克林斯曼先生下决定时,看重的只是我的技术特点,即使我的经验与老牌球员不能比,可我有他需要的地方,我就可以上场比赛。国家队阵容是很难整合排列的,不是光看纸面条件就行。 女士们先生们,十几年过去了,所有人都在夸赞我是克林斯曼先生最大的成功,但在当时,我是他最大的失败、冒险和丑闻。勒夫先生当时就坐在场边,是克林斯曼先生的助教,他亲眼见证、亲手帮助我从一个错误,变成一个成功的故事,变成一个队长。 像我一样的故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们拥有主帅,我们就要支持他——团结而不是分裂,是成功永远的关键词,对于国家队尤其如此。” “可是您的故事里偶然成分太多了,放在今天,很多时候可能显得很不公平……” “是的,是不公平的。” 卡尔在寂静中说: “放在当年被我替代掉的球员身上,是不公的。今日很多拜仁球员没能来到国家队,我从他们的角度看,也觉得非常不公。即使我们幻想公平、呼唤公平、祈祷公平,可人生依然是不公的,无论我们试图找到什么样的办法,都不会有绝对的公平存在。 牺牲这些公平,我们为了获得的是更伟大的利益,实现更伟大的目标。 跨越这种不公,国徽正在我们的胸前、我们的头顶,在这张桌子的正前方展开,国家队不光是获得荣誉的地方,也是牺牲和奉献的地方,来到场上是牺牲,没有来到场上也是牺牲。我们不要只记得在这里奋斗的人,也要时刻记住,还有许许多多同样优秀的球员,为了战术和团队,为了这一切,失去了他们为国争光的机会。 他们一定比场上的球员更差吗?不。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被选中的球员不光要感到高兴得意,更应该想想自己身上的责任。 如果大家忘记这种牺牲和崇高,而把国家队当成一块可切割的牛排,瓜分利益的场所,那么我无法想象,怀揣着这样的目的,我们怎么才能实现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