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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临渊神庙(上)

执扇人 如生说梦 3886 2024-09-11 04:49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黑幡,直到光芒收敛,众人隐隐听到一声古怪的鸣叫声,再看那黑幡已然化作齑粉,于灰烬中飞出一只浑身长满倒刺的狰狞小虫,双瞳猩红血腥,只看上一眼就让人心底发寒。   季云指向姜蛮,飞虫倏然而去,划过一道乌光直扑过去,姜蛮只觉脖颈一阵无法言喻的剧痛袭来,而后便如同潮水涌向全身,立刻惨叫起来。   但见其脖颈处一个指洞大小的血窟正迅速蠕动,而后皮肤隆起,一排排细小的密刺穿透肌肤,鲜血直流,那飞虫在少年的血肉里穿行,顺着脖颈往脸颊钻去,眨眼的功夫就将他的脖子和左半边脸颊上撕裂出一道道诡异的血痕。   在姜蛮凄惨的叫声中,那张清秀的面孔,左边脸庞已是面目全非,细密的血痕纵横交错,形成似字非字,似纹非纹的疤痕,这一切还没结束,飞虫仍旧在血肉里蠕动,最终停留在额头中心,喷出数以百计的蛛丝,如在编织,渐渐的一个繁杂晦涩的印记在眉心上方半寸缓缓勾勒出来。   在印记形成的刹那,一抹妖异的紫光在姜蛮眉心上一闪而逝,那飞虫蓦然一震,似失去了生机,又似与少年的血肉融合到了一起,而后一股奇异的倒流,众人便看见,他眉心上的印记紫光弥漫,紫色如水流的力量自上而下,流向姜蛮脸颊、脖颈上的血痕。   下一刻,紫光再闪,复归于平静,姜蛮脸上的血肉竟奇迹般的恢复如常,那些被飞虫刺破的肌理哪里还看得到一丝血迹,唯有一道道诡异的纹爬满了半边脸颊,如刺青一般,显得丑陋而低贱。   季云淡漠的望着这一幕,抬起了手,并指点在了自己的眉心上,与此同时,此地众人如心意相通一般,同时抬起了手,做出了与巫祝同样的动作。   南桑神色复杂的望着身旁一张张激动的面孔,他在众人的眼神里看到了可怕的疯狂,他又看了正痛苦喘着粗气的姜蛮,长叹一声,最终也抬起了手点在眉心。   “齊”   “堼”   数百人同时开口,发出古老沉闷的音节,声落之时,百丈之内,天地蓦然一暗,极北夜空,朦胧的悬天河亦是暗淡了一瞬,若非时刻有人关注,并不会发现有此变化。   下一刻,众人的眉心像是开了闸的堤口,一道道颜色各异的混乱气状洪流冲天而起,呼啸着冲向姜蛮,但见少年人眉心印记紫光弥漫,无数洪流轰隆落入其中。   这一次,并无剧痛,只觉眉心胀痛,随后便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与恐惧席卷心头,随着那洪流不断被印记吸收,那股恐惧不安伴随着种种不详的负面情绪,瞬息之间放大了千百倍不止,姜蛮浑身颤抖,连意识都失去了感知能力,整个人惊恐的睁大双眼,眼前似有无数恐怖幻象迅速诞生,又迅速湮灭,在那一闪而逝的无尽画面里,他仿佛看到自己站在滔天巨浪之中,每一朵浪花里都有人在其中挣扎哀嚎,那是无数不详的未来走向,与可能发生的厄运灾劫,每一种命运的走向,都充满了恐怖。   他看到,那一朵朵浪花里的人,在挣扎中走向死亡,他们、她们,每个人的面孔都在迅速变化,变成了…自己的样子!   与此同时,意识终于回归正常,眼前幻象消失,姜蛮这时才察觉双脚似乎失去了知觉,垂头望去面色大变。   他的双腿自脚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泥人化,几个呼吸的功夫双腿已全部化作僵硬的黄色泥块。   “渡厄泥胎…”少年喃喃,心中尽是不甘,但他无力改变,只能默默看着身体迅速泥化,直到脖子开始僵硬,生命似乎也要走到了尽头,少年费力的转动目光,可惜已无力转头,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撇向家的方向,露出一抹苦笑:“娘,阿蛮再也见不到你了…”   终究还是个孩子,这一刻,少年泪如雨下。   南桑望着少年,昏聩的眼中蕴酿的情绪似乎再也积压不住,久违的清明如寒潭映月,明亮而理智,他忽而两指在半空一捻,只听见嗡的一声,如勾住了弓弦。   所有人的变化都因这一勾而停顿,一道道洪流无声定格,姜蛮的泥化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不由看向南桑,目露不解。   祭台上,季云平静的望着南桑,没有阻止,也没有开口。   南桑叹道:“老夫蹉跎一生未见寸功,至今还让蓟墨在泥泞中挣扎,桑,愧对诸位族人。”   说着,便深深躬身,众族人慌忙避开,不敢受此大礼,南桑则是自顾说道:“这孩子,是个苦命人,是南桑无能,既无法庇佑部族晚辈,又岂有颜面让他替我受这残生灾劫,老夫自当去也,此后亦无力带领部落,族中事务全赖季云大兄费心了。”   说罢,南桑用力一扯,一根无形丝线崩断,宛如打破了某种平衡,众人眉心轰隆溃散,重心不稳纷纷后退,姜蛮身上泥土色泽缓缓退去。   季云深深看了眼南桑离去的背影,良久,才双手掐诀准备再次动手,就在这时,祖庙雕像的双掌内,传承火光映照之地,那酝酿许久的传送通道终于彻底稳固形成了,一个黑黝黝的门户在雾沙中由虚转实,通往神秘的未知之地。   “嗯?”季云的动作为之一顿,散去了印决,催促道:“此次祭祀气血不足,祖庙通道只能维持十息,有资格开荒者速去。”   话落,人群里十几个孩子鱼贯而出,纷纷踏入那门户之中。   八息。   九息。   黑色门户微微扭曲,又由实转虚,眼看着就要消失不见了。   就在这个时候,无人关注的姜蛮,脚底最后一抹泥化彻底退去,他目光灼灼望着那即将消散的门户,心底强烈的生机与渴望瞬间化作力量充满全身,他猛然冲了过去,三步便掠进三丈光圈,在门户消失的刹那,终是跨入其中。   “啊,不好!”   “那灾星逃入祖庙了!”   场面立刻躁动起来,祭台上,荒辰神色莫名,低声道:“阿公,他进祖庙了。”   良久,季云像是回应荒辰,又像是在安抚下方的数百族人,有些疲惫的说道:“无妨,七灾厄胎咒已成,他此去无非是拖延第一灾爆发的时间而已,等开荒结束时,祖庙通道会短暂打开三息,我会沟通镇邪井,那里才是他的归宿。”   众人躬身,眼神崇敬,静静退在一旁等待。   踏入门户,眼前无尽黑暗,身子猛然下坠如落入深渊,不知归处。   约莫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传来脚踏实地的感觉,身体并没有因为坠落而受到丝毫损伤,这时眼前已不再是黑暗了,头顶是昏黄的天空,黑色的大地似被鲜血侵染,潮湿而透着淡淡的腥味,远处一望无际的乱石,一派古老战场废墟的场景,整个空间都充斥着战后死寂枯黄的气息。   姜蛮环目四顾,看到不远处有人影在快速接近,不多时十多个孩子全都汇聚在一起,这些孩子最大的跟姜蛮差不多,毕竟能进入祖庙开荒的,都是十四岁以内的孩子,在这个年龄,他们并未建立完善的是非观,心智尚不成熟,对任何人都没有固化的善恶定义。   平日里姜蛮远离族人居住核心,这些孩子对他并不是很了解,只是偶尔从长辈口中听到些许评价,方才在祖庙外,经历了一系列之后,在场的孩子们,有些甚至心存怜悯,因此在他们聚拢过来后发现姜蛮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强烈的排斥与厌恶,大都是好奇的望着他,不知道姜蛮是如何来到了这里。   “狗哥儿,他的脸上画的是什么东西,好恐怖啊。”一个半大孩子盯着姜蛮的脸,畏惧的躲在同伴身后问道。   狗哥儿也不知怎么回答,只能摸摸那孩子的脑袋轻轻安抚:“不要怕,我们去前面看看,我记得香炉就在那边。”   狗哥儿这是第二次进入祖庙了,上一次开荒时他没能成功塑莽,这一次心里万分紧张,只是身旁都是些比他还小的玩伴,他是唯一对此地熟悉的人,只能强自镇定带着众人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姜蛮默默跟在后面,手中抓着一块光滑的铁片,上面映照着他此时的模样,少年眼神一阵变幻,自卑的垂下了头。   不多时,众人止住脚步,狗哥儿一指前方的枯树,振奋道:“在那里!”   走到跟前,这株枯树下,有一个破旧的乌黑香炉,狗哥儿带着孩子们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对着香炉九拜。   而后起身道:“各自滴一滴血到香炉里,若是体内莽血浓度充足,自可生出唤灵香,凭香唤醒此地沉睡的先辈英灵,为我们塑造莽体,传承修行功法。”   一番解释,姜蛮也明白了开荒的细节,他看着狗哥儿等人依次在香炉中滴入鲜血,每当鲜血落入,就有一支细香凭空出现插在炉内,一共十六人,每个人的血都生出了唤灵香,只是那香虽都是黄色,却是有深有浅,姜蛮甚至看到一支香上似乎参杂着淡淡的黑色。   孩子们都拿到了唤灵香,均面露喜色,狗哥儿回头看了眼姜蛮,眼底闪过一丝感激,他知道,也许是渡厄泥胎的缘故,让所有人的血液都比以往要纯净许多,这才让香炉能够更加清晰探测到莽血的存在,进而生出唤灵香。   当然,这并不代表此地众人都能成功塑莽,生出唤灵香只是代表他们体内都有莽血,至于浓度如何,从香的色泽上可窥一二,狗哥儿扫了一眼,暗自叹了一口气,除了他与另外一个女童,其他人的唤灵香颜色晦暗,结局,似乎已然注定了。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灾…姜蛮,你也试一下。”   姜蛮没有犹豫,人生至此,看不见希望,一切都是未知与茫然,他必须抓住任何一个机会,来扭转局面,哪怕最终不能改变,至少也曾为之努力过。   他走到跟前,咬破指尖,鲜血滚落,啪嗒一声落入香炉,少年黑色的瞳孔之中充满了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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