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整个京城。 时间已过子夜,丑时六刻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预示着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 墙上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照亮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 宫墙上,悬挂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昏黄的灯光在风中飘忽不定,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照亮了宫城内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 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残缺不全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瘴气,久久不散。 宫城内,喊杀声已经渐渐平息,只有受伤士兵的呻吟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偶尔响起,为这死寂的夜增添了几分恐怖。 疲惫不堪的御林军士兵和执事厂的番子们,顾不上擦拭脸上和盔甲上的血污,正在抓紧时间清点人数,打扫战场。 他们已经整整奋战了一个夜晚,体力和精力都已到了极限,但每个人都咬牙坚持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寅时将至,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刚刚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宫城,更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残破的宫门缓缓开启,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昨晚的惨烈战事。 唐谦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丢给一旁的卢炳,大步踏入宫城。 “万岁爷!” “参见陛下!” 沿途的御林军和执事厂番子纷纷跪地行礼,语气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掩饰不住的疲惫。 唐谦微微颔首,径直走向乾清宫。 乾清宫内,厂督魏林和太尉曹骁正焦急地等候着。见到唐谦进来,两人连忙起身行礼。 “陛下,您没事吧?”魏林关切地问道,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似乎在确认他是否受伤。 “朕无碍,”唐谦摆了摆手,在龙椅上坐下,揉了揉眉心,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宫中情况如何?” “回禀陛下,叛军已被尽数剿灭,首恶已在宫中被魏貂寺擒住。”曹骁抱拳说道。 “此次平叛,多亏了太尉及时赶到,才能将叛军一网打尽。” 魏林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曹骁,语气诚恳。 唐谦自然明白这两个老狐狸话里的意思,他淡淡一笑,说道: “舅父和大伴都是忠心耿耿,劳苦功高,朕心中有数。” “好了,”唐谦摆了摆手,打断了马上要行礼的二人,问道“此次平叛,可有什么损失?” “启禀陛下,”魏林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沉痛, “御林军兵士折损过半。执事厂方面……”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二品小宗师李林身负重伤,目前生死未卜。三品高手折损七人,四品高手更是……” 魏林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痛地说道,“几乎全军覆没。” 他低下头,拱手说道, “老奴御下无方,致使如此多的忠勇之士为国捐躯,请陛下责罚!” 唐谦沉默不语,他知道魏林所说并非虚言,这场宫变的惨烈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片刻过后,唐谦沉声道:“传朕旨意,厚葬阵亡将士,抚恤其家属,所有抚恤金,由内帑拨付。” “陛下仁慈!”曹骁和魏林齐声说道。 “对了,陛下,”曹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不知太后娘娘那边……”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魏林抢过话头: “曹太尉放心,咱家在陛下前往煤山大营之时,就已经派人前往慈宁宫保护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如今安全无虞。” “好!好,那就好,那就好。”曹骁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唐谦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一声。 这曹骁,表面上是在关心曹太后的安危,实际上却是在试探自己对曹氏外戚的信任程度。 不过,他也不点破,只是淡淡地说道:“好了,马上要早朝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唐谦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是,陛下。”魏林和曹骁行礼告退。 宫墙外,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但黎明前的黑暗,却仿佛更加浓重了几分。 ——————— 卯时,金銮殿 唐谦猛地将手中奏折掷于御阶之下,怒喝道: “你们一个个都是朝堂上的老狐狸,平日里那些蝇营狗苟、结党营私的勾当,真当朕一无所知吗?” “你们一个个都饱读圣贤书,身居庙堂之上,难道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伦?” 底下跪着数十名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官员,正是昨日宫变的主谋和参与者。 他们原本指望着挟天子以令天下,却不想被唐谦以雷霆手段镇压,落得如今阶下囚的下场。 “陛下饶命啊!臣等也是一时糊涂,受奸人蛊惑啊!” “陛下,臣罪该万死,但求陛下开恩,饶恕家中老小!” 殿上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唐谦却充耳不闻,只是冷冷地看着这群曾经不可一世的朝堂大佬。 如今却如丧家之犬般匍匐在自己脚下,唐谦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如今事败,就将所有的罪责都推脱得一干二净,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一个莫须有的‘奸人’,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脱罪责吗?可笑!简直是可笑至极!” 唐谦猛地转身,指着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官员,厉声喝问道, “你说!是谁蛊惑了你?你倒是说啊!” 那官员被唐谦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磕头求饶,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唐谦冷哼一声,“来人啊!”他一声令下,殿外顿时涌进来数十名身穿盔甲的御林军, “将这些乱臣贼子,尽数押往大理寺!午时炙死于菜市口,以儆效尤!” 殿内的大臣们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怒了这位手段强硬的年轻帝王。 唐谦扫视了一眼噤若寒蝉的大臣们,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诸位爱卿,昨日之事,已然平定,如今乱臣贼子已被朕诛杀,尔等不必惊慌。” “陛下圣明!”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唐谦待殿内稍稍安静下来,伸手端起宫人新换上的热茶,轻抿了一口。 将茶盏轻轻放回御案,环视一周,见众臣皆垂首静立,这才缓缓开口,问道: “诸位爱卿,如今北凉道雪灾严重。灾民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朕心甚忧啊!” 说着,唐谦眉头紧锁,面露忧色,似是为北凉道的灾情感到忧愁。 他顿了顿,环视一周,见众臣皆垂首静默,便接着说道: “朕决定,拨款八千万两白银用于赈灾,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群臣面面相觑,皆低下头去,无人应答。 唐谦也不恼,只是将目光投向左侧首位,问道: ”陈阁老,你来说说。“ 内阁首辅陈鹿出列,躬身答道:“回禀陛下,臣以为,不可。” 陈鹿的话语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久久不散。 群臣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他们不约而同地偷瞄着龙椅上的唐谦,试图从他那年轻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情绪变化。 然而,唐谦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水,看不出丝毫的喜怒。 他只是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盏,用一种淡漠的语气问道:“哦?陈阁老何出此言啊?” 陈鹿捋了捋胡须,脸上浮现出一抹凝重之色,他沉声说道: “陛下,臣并非是反对赈灾,而是这八千万两白银,数额实在太过巨大,国库空虚,恐怕难以负担!” 陈阁老所言,不无道理。户部尚书李牧站了出来,拱手说道。 “如今国库空虚,八千万两白银,实在难以筹措。微臣以为,不如先拨八百万两白银,以解燃眉之急。 “是啊,陛下,陈阁老所言极是啊!” “还请陛下三思啊!” 有了陈鹿带头,其他大臣也纷纷站出来反对,一时间,大殿之上,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仿佛谁不去反驳唐谦,便是要将大奉推进火海的奸臣一般。 哼!”唐谦冷哼一声,说道: “国库空虚?”唐谦不等林明说完,便打断了他,“朕怎么不知,国库何时空虚了?” 李牧吓得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恕罪,臣……臣失言。” “李牧,你身为户部尚书,掌管着大奉的钱袋子,难道连国库里有多少银子都不知道吗?” “臣……臣知罪。”李牧伏在地上,冷汗直冒。 唐谦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其他大臣,问道:“诸位爱卿,你们说,朕该怎么办呢?” 众臣见唐谦脸色不善,皆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唐谦见状,心中冷笑,这些平日里一个个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一到关键时刻,就都成了缩头乌龟。 他正欲发作,却见曹晓从队列中走了出来,躬身说道:“陛下,臣有话说。” “哦?”唐谦来了兴致,“太尉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曹晓说道:“陛下,臣以为,赈灾之事,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因此而坏了规矩。” “哦?此话怎讲?”唐谦问道。 曹晓说道:“陛下,自古以来,赈灾都是由户部拨款,地方官府负责执行。如今陛下若要亲自过问此事,难免会落人口实,说陛下是越俎代庖,有损皇威啊。” 唐谦闻言,眉头微皱,问道:“那依爱卿之见,该如何是好?” 曹晓说道:“陛下,北凉道地处偏远,人口稀少,此次受灾,虽然严重,但也不至于太过夸张。臣以为,户部拨款五百万两白银,再加上地方官府的筹措,应该足够赈济灾民了。” “五百万两?”唐谦冷笑一声,“曹太尉,你是在跟朕开玩笑吗?五百万两白银,就想赈济整个北凉道的灾民?” 曹晓不慌不忙,说道:“陛下,臣并非信口开河,而是经过仔细计算的。北凉道此次受灾,虽然严重,但也只是部分地区受灾,并非全境受灾。而且,北凉道地处偏远,物价低廉,五百万两白银,足够灾民们度过难关了。” 唐谦闻言,沉吟不语。 曹晓见唐谦不语,便接着说道: “陛下,臣知道,您心系百姓,想要尽力赈济灾民。但是,国库空虚,也是不争的事实。若是为了赈灾,而掏空了国库,那以后国家若是有个什么意外,岂不是要坐以待毙?” 唐谦沉吟片刻,问道:“国舅可有良策,既能保证赈灾银两足额发放到灾民手中,又能防止地方官府贪污腐败?” 曹晓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道:“陛下,臣倒是有一个主意,只是……” “无妨。”唐谦说道,“爱卿尽管说来,只要是好主意,朕都听得。” 曹晓说道:“陛下,臣以为,可以效仿离阳延丰帝,设立特使,驱使灾民以工代赈,地方官府不得插手。” 陈鹿微微颔首,沉声说道:“陛下,臣以为,太尉所言极是,以工代赈,可杜绝地方官府从中贪墨,确保赈灾银两落到实处。” 唐谦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依照朕的旨意办!”唐谦挥挥手,示意魏林宣旨。 “宣——”魏林会意,尖声喊道。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唐谦的最终决定。 魏林缓缓展开手中的卷轴,尖声喊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凉道布政使曹权舆,忠君爱民,克己奉公,特擢升为北凉道巡抚,即日起率兵两万,领银二百万两、拨粮六十万石,征北凉所有年十五以上,四十以下者受灾民夫疏浚河道,为受灾丧家者重建房屋。每日管三餐,每月工钱二两银子,按日结清。钦此!” 陈鹿神色肃穆,拱手高声说道: “陛下圣明!此举既可赈济灾民,又能兴修水利,一举两得,实乃万民之福!” 说罢,他沉稳地后退半步,带头跪了下来,高呼万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听到陈鹿带头高呼万岁,心中虽各有心思,但面上却也齐齐跪倒,山呼万岁。 陈鹿这老狐狸,最是识时务。 唐谦随意地挥了挥手,朗声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唐谦心情甚好,前些日子被北凉道灾情搅得心烦意乱,如今总算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今日之事,朕心中已有决断。退朝!” “退朝!”魏林尖锐的声音响起,唐谦起身,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施施然走进了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