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这点的叶诚,才会开口找到李进忠。因为对方与魏朝终会反目,倒不如顺势添把火;另一方面是李进忠有把柄在自己手上,也便于控制。 要说万历开口保下王安与魏朝,这其实也可以。可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就是因为他想在双方心里中一个互相猜忌的种子。 不知道是因为泡久了还是想的事太多了,叶诚有点头晕。他从浴盆中起身,煞有介事地感同身受道:“这便是帝王心术吗?当皇帝还真累啊...” 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习惯,只要天气好,叶诚洗完澡总喜欢拎着壶酒去屋顶观星。 望着满天星辰,叶诚魂游天外。正当他眼皮打架,打算回去睡一觉的时候,花采岁来了... 叶诚揉了揉眼睛,强打精神问道:“找我有事吗?” “花余亭跑了。”花采岁脸色难看。 叶诚觉得对方有点莫名其妙,他反问道:“跑了就跑了呗,你来找我干嘛?” 花采岁打着哈哈:“没什么,听说你在京城过得不错,过来看看你。”但叶诚看的出来,他的神色有点不自然。 “哦,这座宅子是陛下所赐,房间不少。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叶诚说完就回去了。 ...... 客印月脸上红晕未退,她搂着李进忠的胳膊不安道:“你真打算帮那个锦衣卫?” “你觉得呢?”李进忠模棱两可。 客印月脸色大变:“你是不是疯了,他只是六品啊!而且太子风头正盛,他凭什么敢动王安跟魏朝?” 李进忠一言不发,任由身边的妖冶女子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虽有些摇摆不定,但他心里还是倾向于投靠叶诚的。 不为别的,就为叶诚口中那个向上爬的机会! 至于女子口中的品阶,拿来衡量别的官员或许还可以。但对这位正得圣眷而平步青云的叶大人,似乎不大适用... 仅仅是六品,就能让王安跟魏朝胆战心惊吗? 仅仅是六品,就能被陛下邀请去家宴吗? 仅仅是六品,就能与太子针锋相对吗? 那等他五品呢?四品呢?嘁,要不怎么说头发长见识短。 李进忠想起魏朝对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没来由升起怒意。 ...... 叶诚刚刚睡醒,骆思恭就领着花采岁前来拜会了。 因为跟骆思恭算是熟稔了,叶诚看着花采岁问道:“咦?你昨晚没住我这儿吗?” “我也想...”花采岁话里还有点委屈——他原本是想住这儿的。但奈何有个人不认识他,一度把场面搞得十分尴尬。想起叶诚先前疲倦的样子,他最后还是离开了。 叶诚点了点头,自己确实还没跟叶如萍介绍花采岁。他这才想起骆思恭被晾在一旁许久了,忙问道:“骆大人找我何事?” “进去说吧。”骆思恭倒也不急。 三人进屋,待到落座后骆思恭才说明来意:“陛下有令,命你二人查清其余六部。” 叶诚早知道百户跟宅子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如今万历是想借二人之手肃清八部众。也算在叶诚意料之中。 叶诚捏着下巴,试探道:“锦衣卫那边...” 骆思恭会意摇头:“不行,锦衣卫该查的还是要查。” 好吧,我就知道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叶诚暗叹道。 花采岁不满道:“那我们要是暴露了,也得被朝廷通缉?” 骆思恭点头。 “这不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花采岁声音高了八度,看得出他很是不满。 骆思恭瞥了他一眼,而后问道:“我等会儿要入宫,这话不如留到陛下面前说?” “咳咳,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花采岁看向叶诚。 就算你这么问,我也没有头绪啊... 叶诚小心问道:“有说要在什么时候完成吗?”见骆思恭干脆摇头,叶诚大概猜到那位是什么意思了。 “那我要些帮手不过分吧?你把刘宗给我找来,最好还能把先前指导我的那几位喊一个过来。”叶诚骨子里的商人本性显露出来,开始跟骆思恭讨价还价。 骆思恭也知道谈的差不多了,起身道:“可以。” 送走骆思恭之后,花采岁搬着椅子坐到叶诚面前。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叶诚没有回答他,而是恍然道:“原来你是被骆大人抓过来的。” 花采岁愣了愣,旋即苦笑点头。 “相比查清八部众,那位应该是想看看我有多忠诚。你是乾闼婆首领的事他也知道了,我当时嘴硬还被他看出跟你关系匪浅。啧,真是伴君如伴虎。”说到最后,叶诚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花采岁似懂非懂地抓住了重点:“合着我是被你连累了?” “那你要这么说,是的。嘿嘿嘿...”叶诚混不吝地嬉皮笑脸起来。 挡下雨点般落在身上的粉拳,叶诚笑道:“京城中,也有你八部众的人吗?” 花采岁停手,点头道:“虽有,但极少...” “让一些人过来帮忙,我要在此处开设行馆。”叶诚认真道。 花采岁虽然不知道行馆是什么意思,但也能猜到几分。他从椅子上蹦起来:“你想养门客?” 叶诚不言,只是丢下一句“你可以开始筹划了”就拿着择固离开了。 ...... “魏爷,魏爷不好啦!”下人匆匆来报,却撞破魏朝与客印月的私会。 见到是自己平日里还算机灵的那名心腹,魏朝压下心中的羞恼:“发生何事?” 心腹忙道:“叶大人,叶大人来了!” “谁?叶向高?他来找殿下?还是干爹?”魏朝知道这位下任首辅不是自己能见到的角色,只当是来找太子或者王安的。 心腹是一路跑过来的,此时已上气不接下气。等他气喘匀了才道:“不是那位叶大人,是叶百户!” “什么!”魏朝惊得一蹦三尺高,让人觉得再加把劲就能撞到房顶。 魏朝的反应被客印月看在眼里,心下惊疑的同时也对最近这位常常听见的“叶百户”来了兴趣。她故作不解道:“这人不过是小小的锦衣卫,你怎被他吓成这样?” “你不懂,他如今得势,太子殿下都拿他没办法。而且我先前与他有矛盾,此时当然得避着他点。”魏朝一脸苦瓜相。 客印月暗啐了一句窝囊废,又宽慰道:“怕什么!这是在太子府,他还敢杀了你?” 魏朝只当她是单纯,苦涩道:“别人肯定不敢,他真不一定...” 客印月终于是被叶诚吓到了——敢在太子府上杀人?那个叶诚莫不是当今皇帝失散多年的弟弟? 冷静下来后,魏朝也算有了管事的样子。他问道:“他是来找我?还是来找干爹的?” 心腹挠挠头如实答道:“都不是,他好像是来找傻子的!” 傻子之名魏朝也有点印象——那人大字不识,还很老实,而且整天笑嘻嘻的,所以被人喊成傻子。这样的人,怎么会跟叶诚那尊罗刹有关系呢? 魏朝让心腹赶紧带自己去,而客印月,也悄悄跟上... ...... “听着,等会儿魏朝应该就会过来...” 话还没说完,李进忠就吓道:“那怎么办?” 叶诚不满地啧了一声,继续道:“你听我说完!” 李进忠安静了。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俩关系很好。魏朝看到这一幕,肯定想着讨好你。你不能马上答应,你要跟他说这不是你能同意的,你只能试试看。然后魏朝就会跟王安说我们俩关系不错,到时候你就能见到王安了。” 不得不说,李进忠已经被叶诚为自己勾勒的未来蒙住了双眼。见对方停了,他忙道;“然后呢?” 叶诚一本正经地跟他说道:“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哪怕你被打,受到刑罚,你都得咬死我们俩只是旧识。听懂了吗!” 像是被这一声低喝吓到,李进忠打了个激灵后连连点头。 叶诚满意地拍着对方肩膀安慰道:“不过此事多半不会发生,你只要等着升官就好了。” 李进忠虽然不认识字,但道理总归是懂的。他刚要作揖感谢,就被叶诚拦住:“人来了,我要走了!笑起来,笑的灿烂一点!” 看着魏朝跟客印月齐齐前来,李进忠赶忙换上一副他们从未见过的笑容——有别于二十年来始终如一的机械性笑容。李进忠笑得像是见到了很久未见的老友,笑容中的灿烂与朴实让叶诚都差点以为他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魏朝见叶诚从自己这边走来,吓得后退几步。胆小的他仍想上前搭话:“叶,叶大人!” 叶诚斜睨了他一眼,笑容逐渐消失的同时还把手搭在剑上。 这举动吓得魏朝尿都抖出两滴... 魏朝看着对自己点头哈腰的李进忠,上前询问道:“你跟这位叶大人,是什么关系?” “旧识而已。”所有反应都在叶诚的计划之中,李进忠对答如流。 魏朝想了想叶诚离开时的笑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笑道:“老李啊,你干了那么久的火者,也该挪挪地儿了。王才人那边还缺个典膳,我看你合适。” 李进忠跪在地上连连拱手:“多谢魏公公,多谢魏公公!” “只是我这还有个事,需要老哥帮忙...”魏朝屏退左右,搂着李进忠离开了。 二人都没在意被晾在一旁的客印月——魏朝是因为性命要紧,李进忠则是想着如何搭上王安。 而客印月,早已被叶诚的俊朗伟岸撩拨得两腿发软,走不动道。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与刚刚那位清冷孤高的叶大人发生一段露水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