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地天通。”　　 周游念叨了一遍后，不确定地说道：“是上古神话传说么？三皇五帝中的五帝之一，颛顼，也就是轩辕黄帝的孙子。　　 他命令重、黎两位大神，将天界和人界永久地分隔开来，避免人和神的相互干扰。”　　 古代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在她所处的一千年前，竟是活生生的现实？　　 “对。”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庆幸：“还好，如果你是一千年后的人，万幸我们之间的传承没有断绝掉，后人还记得三皇五帝——周游，你们如今公认的文明始祖是谁，是伏羲、或者叫庖牺、羲皇氏么？”　　 “是，开创了八卦的伏羲。”　　 她似乎很感慨，两人通过共同的文明先迹与历史记忆，找到了共同沟通下去的锚点。　　 “伏羲也是五方天帝中的东方青帝，相传他小时候还经常在东方天柱‘建木’爬上爬下，自由出入天界与山海凡界之间。”　　 “那时的先祖们和仙神之间并没有本质区别，升举成仙就像长大成年、及冠及笄一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后来，在重、黎二神发动绝地天通之后，人神两隔，凡间能够成仙的人变得少之又少。　　 很多凡人天生便无法修行了，但可以借助一千零八十种[志异]的力量，成道成仙。”　　 周游静静地听着，按照她的说法，在宋朝之后，不知为何，又发生了第二次的“绝地天通”。　　 导致从宋至今，修仙成道的可能性被彻底磨灭。　　 “那你能感知到我画的那些符箓……”　　 周游转头看向地上的几张黄纸符。　　 她能隔空“感知”到这些符箓的存在，是不是说明，现代世界还是有一些超凡玄奇的“仙”的力量？　　 “嗯，怎么和你讲呢？”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为难：“可以感觉到是哪一种符箓，但是我确定你是没有身具志异之力的，这种符箓仅仅空有其形，并不含任何仙炁啦。”　　 “包括你们这座山的方圆数里，都不见半分仙炁存在。我想，可能在第二次绝地天通后，所有的仙炁都被天界和阴曹冥界收回了，世间再无志异，也再无法修行。”　　 “我会出现在这里，也只是在用‘阴神’神识和你交谈，如果你没有收服任何志异，应该根本看不到我才对。”　　 周游苦笑，他要是能看到她，也不至于这么警觉害怕了。　　 “我也很难和你讲清楚啦，现在的你，在我的阴神神识里，就像是一幅画里面的水墨小人，还是墨洇了很重、根本看不清样貌的那种。然后那些符箓呢，嗯，怎么说呢……”　　 她好像苦思冥想了一阵，才突然找到个合适的例子。　　 “就像是一碗五味七宝粥，你拿出来驱虎的八威五胜符后，好像是投了一颗莲子进了粥里，碗中晃漾漾了一小下。”　　 “然后呢，其他的符箓呢，就像是胡桃、松子、乳蕈、栗子、各种豆子啦这种感觉。对啦，你知道五味七宝粥是什么叭——”　　 “应该差不多。”周游有些好笑，“我们…一千年后的习俗，也有腊八节喝腊八粥的习惯，平时还喝八宝粥，应该是差不多的东西。”　　 说着，他捋了捋道袍的下摆，浑身放松舒展，席地盘腿坐下：“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　　 她轻咦了一声，柔笑道：“你不是把我当母老虎了嘛？现在不怕我啦？”　　 周游无奈地耸耸肩：“第一，你这种没有实体、感知超强的力量，已经是我们这个世界超凡脱俗的存在了，你有恶意的话，我想跑可能也逃不掉，还不如多请教你一些事情；第二，反正我吃饭前可没有对食物解释一大堆的习惯。”　　 “第三。”周游笑了笑，“能下意识举出五味七宝粥当例子，就算是母老虎成精了，也应该是只吃素的吧？”　　 周游心里的感觉是，能用八宝粥当例子的女孩子，再坏能坏到哪儿去呢？　　 反正他是一介凡人，即使猜错了，拖延着多问两句，要死也死得明明白白才好。　　 “我叫周游。”　　 周游自我介绍。　　 她应该是偷听温洺师姐和学生们喊他的名字，知道了读音，但不一定知道是哪两个字。　　 本想说是周游世界的两个字，可一想到她可能是一千年前的“仙”，周游斟酌着换了种说法。　　 “庄周梦蝶的周，游界登方的游。”　　 “我叫赵灵筝。”　　 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清脆了些，语速又有些急。　　 “灵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的灵，筝是纸鸢跋扈挟风鸣的筝！”　　 “呃……”　　 “呃……”　　 两人都愣了愣。　　 周游笑了笑：“我明白你意思，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的灵，放风筝的筝。”　　 “嗯嗯。”　　 赵灵筝嗫嚅了一小阵，才小声道：“不是母老虎哦，我可是剑仙，还是豢龙师！”　　 “灵筝，你提到的…志异，是什么？”　　 不自觉间，周游最初的那种恐惧战栗，已然渐转为对眼前未知的好奇探寻：“收服了志异，可以成为像你一样的剑仙？”　　 赵灵筝思索了片刻，貌似这个问题要她多打了些腹稿后，才缓缓启唇解答：“志异，是古往今来人们的信仰与仙炁凝结而成的，经由［洛书河图］记录造册、排行列榜，一共有1080种志异。”　　 “我们将其分为天地玄黄四种，黄阶比较特殊，数目最为庞杂而力量弱小，不计入1080种之内，称之为末入流。”　　 “排名前81位的是天阶神话，中间360种是地阶传说，最后640种是玄阶志异，为了方便统称，这1080种就一并叫做志异了。”　　 赵灵筝停下来，似乎在等周游发问。　　 可等了半晌，也不见周游开口。　　 她嗔怪道：“喂，你算一下嘛，不好奇嘛，八十一加三百六十再加六百四十，最后为什么是一千零八十？”　　 周游若有所思，淡淡地说道：“不足为奇吧，天地本不全，志异也应了不全之理，缺遁其一，反而合了大周天的数目。”　　 赵灵筝对于他所说的话十分惊异，几秒后，只听她说道：“周游，你很有悟性和仙缘。”　　 周游不以为意：“也是刷电视剧《西游记》刷到的……呃，就相当于你们在瓦舍听的戏剧评书之流吧，是拾人牙慧的台词，并非自己悟出来的。”　　 “不，从哪里听来的、有多少人都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记于己心，便已经是你的领悟了。”　　 赵灵筝感慨了一声，又继续说道：　　 “‘志’就是记载的意思，它们作为神话传说为人称颂传扬；‘异’是神异的意思，它们在传颂传承中获得了信仰之力。”　　 “凡人无法自行炼化仙炁，而收服志异，纳入体内，便能够使用它们的力量，踏上修仙问道一途。”　　 “志异的排行也并非亘古不变的，灵精鬼怪、山海异兽、历史掌故、古器物件，都可以成为志异。　　 一千零八十种志异之下，还有不计其数的末入流志异，归类到了黄阶或者叫泰阶之中。　　 所以，黄阶的志异在世间产生了值得铭记的故事，被广为流传、顶礼崇拜后，可以顶替汰换掉一千零八十种天地玄三阶的志异之一。”　　 赵灵筝叹了口气：“机缘巧合之下，我追逐到了天阶志异排行第四位的[倏忽]，这是掌管时空宇宙的太古志异，威能权柄之巨已经无法形容。以我的力量，收服它是痴心妄想，不过它好像有点生气了，一直捉弄我，不想让我如此轻易离开。”　　 “时空，宇宙。”　　 周游喃声道：“四方上下为宇，古往今来为宙——我们今天的相遇，难不成就是这位[倏忽]志异搞的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