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凉州街头被一片银白覆盖。树枝被厚厚的雪花装点,宛如破碎的玉镜,映照出人间繁华而又沉重的身影。 潇湘楼今夜依旧展现着它的繁华与热闹,灯光摇曳中,婀娜多姿的女子眼含春水,笑意盈盈。 她轻轻捏起一串金紫葡萄,声音如细雨般柔和:“大人,让奴家为您奉上~” 身旁坐着的络腮胡男子,却似心思全然不在那葡萄上,他大口吞下果实,目光中似有火焰燃烧,一时间竟然朗声大笑:“百香近日愈发懂事了啊,哈哈哈~” 百香的心跳微微加速,她暗自思忖,也许今夜能逃过一劫。 然而,那男人接下来的话语如同冷水浇头:“不过,你知道,让我最开心的事吗?” 言罢,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邪魅之意,直直地定格在名叫百香的女子身上,那暗示透着欲望。 百香面色倏然变白,无奈起身,她轻启朱唇,只觉一阵凉意袭来。 玉肌微露,如桃花般娇艳;外头细雨轻拂窗帘,更添几分柔情。 男子呼吸愈发急促,如同被点燃了某种渴望。百香却坚定地下蹲,以手轻触周围,一瞬间气氛变得紧张而复杂…… 屋内传来激烈而无序的声响,如雷霆轰鸣、雨滴纷纷,更夹杂着低语与呜咽。最后,这些声音汇聚成一道凄厉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夜色中久久回荡。 “啊!饶命!呃——” 然后偃旗息鼓,再无生息。 紧接着,雷鸣般的怒吼猛地在房内迸发:“这么不经用,一个妓子,死了也好,省的扫老子的兴!” 几个值班的奴役低着头鱼贯而入。 陈小白就是这时候一起进去的。 男人赤着上身,餍足地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染血的匕首。 见他们进来,先是轻蔑地打量一眼,“嗤——”随后带着怒意撒气,“死了也给老子找不痛快,一个罪女,还敢贞洁牌坊那一套?小小一个潇湘楼,倒真是教出来个好烈女啊!” 络腮胡男人的手一上一下,泛着寒光的匕首在空中起起落落。 寒光乍然逼近。 成了夺命的弯刀。 其他人被吓得愣住了,唯有陈小白一个激灵,立马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也许是上天眷顾,也许是男人失手,这一跪,陈小白恰好与夺命的匕首失之交臂。 他低垂着眼,看着地上汩汩流动的鲜血,以及那几个与他一同当值的伙计,头身分离,倒在地上。 更奇怪的是,幸运似乎又降临了陈小白。 杀了这么几个人后,络腮胡便失了兴趣,扔下一堆票子,砸在陈小白脸上,百无聊赖地吩咐,“留你一个活的,小子,老子今天放过你,把这里收拾干净。” 言罢,男人笼好衣衫,扭头出了门。 身后,陈小白仍跪倒在地。 身后是潇湘楼的繁华与喧嚣。乐声、笑声、叫声交织在一起。 屋外热闹至极,豪客一掷千金博美人笑,娇女巧笑连连夺恩客眼。 一刻钟过去了,陈小白膝盖隐隐作痛,可是他不敢起,天生五感超绝,本能告诉他,暗处有一道极其可怕的气息牢牢地锁住了他! 他微微扭头,红色的床帐愈发鲜艳,散发着沉重的锈铁腥味,视线微微移动,他便与死不瞑目的百香对上了眼。 泛着血色的泪珠,毫无遮蔽的上体,汩汩流血的下体,腰肢处半干涸的血窟窿。 陈小白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 却不禁淡漠地想,今天,又死了好多人。 不过,哪天不死人呢。 自从十年前,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见到太多死人了。 晋帝被俘,幼子登位,政治动荡,朝堂之上,士族内斗,王庭之外,外族虎视眈眈。 他一个小小的穿越者,又能做什么呢? 消失的爹,病重的娘,体弱的他,破碎的家。 曾经他也如看过的小说一样期待金手指,可惜,大梦一场空。 只得在潇湘楼这个鱼龙混杂的地界儿挣个温饱。 渐渐地,他也愈发没了少年人的模样。 权贵踩着他的背,像逗狗一样丢下赏钱让他用嘴捡,恩客指着他的眼,施舍般给出三瓜两枣让他解决麻烦。 他拿着手臂般粗的木棍,对着一个又一个痴心富贵日子的妓子重重锤下。 一滩又一滩的血落在地上,静悄悄地 就像他的心一样,毫无波澜,坠入大地。 最终,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