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见过娘娘！” 　　 众人纷纷施礼。 　　 明朝对后宫干政最为严防死守，崇祯更是到了变态的地步，周皇后稍微提及国事，就会被喝斥。 　　 但袁贵妃等同于太后，如今又是特殊时期，倒没什么好计较。 　　 “嗯！” 　　 袁贵妃点头道：“盐务由姜公子一手操办，如今盐商聚众闹事，还须知会姜公子为好。” 　　 “这……” 　　 杨廷麟迟疑道：“姜总管不是去打淮安了么？若为此分了心，怕是不妥罢？” 　　 众人都能听出杨廷麟的意思，虽然表面上说的客气，实则是提醒姜黎管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袁贵妃顿时俏面一寒，哼道：“杨廷麟，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不论太子还是我，都不会怪罪于你。” 　　 “臣并无他意，娘娘误会了。” 　　 杨廷麟连忙解释。 　　 袁贵妃冷笑道：“你曾给太子当过老师，姜公子才提议太子召你来扬州，如今看来，连说话都兜着圈子，不过徒有虚名而己。” 　　 这就难听了。 　　 杨廷麒何曾受过这般责骂，不禁脸面胀的通红，重重道：“既然娘娘要听实心话，臣就说了，自古以来，官府从不与民争利，可如今财权尽操于内府务之手，他的财从何而来，还不是掠夺于民？ 　　 如今盐商在外哭求，太子却不闻不问，岂是圣君之道，后世史书又将如何书写？太子切不可为了小利去败坏名声啊！” 　　 众人心里咯登一下！ 　　 姜黎大肆敛财，不就是得了太子的首肯么？ 　　 这话等于指着太子的鼻子痛骂。 　　 果然，太子现出不快之色。 　　 他已经被姜黎洗脑了，谁敢动他的小钱钱，他就和谁急。 　　 虽然钱袋子被姜黎和邢凤把持，但姜黎从不瞒他，要求邢凤每隔几天就把收支做个账交给高起潜，让太子看清楚，钱花哪儿去了。 　　 太子还是很满意的。 　　 要说心疼，确实心疼，银子花的如流水，却是花在了实处。 　　 相对而言，最不透明的反是他的开销。 　　 “呵~~” 　　 袁贵妃又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杨廷麟身为帝师，能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见第，今见之，不过泛泛！ 　　 我问你，崇祯爷四处筹措粮饷时，愁的两鬓霜白，整晚睡不着，你若在京师，是不是还要上折子劝谏崇祯爷莫要与民争利？ 　　 笑话！ 　　 崇祯爷衣宵食旰，厉行求俭，不取一分私用，天下谁人不知，筹来的粮饷是花给谁的？ 　　 可即便如此，满朝勋贵文武，谁又肯拿银子出来解济国难？ 　　 如今太子有光武之志，处处需财，姜公子愿背负骂名，为太子理财，可你们反骂他与民争利，若是大明真亡了，难道在座的诸公，都愿意做那亡国丧家之犬吗？” 　　 说着，就掩面痛哭起来。 　　 “母妃，杨赞画并非有意中伤姜公子，把话讲明了就好！” 　　 长平公主连忙挽住袁贵妃。 　　 翠娥也掏出手帕给袁贵妃擦拭眼泪。 　　 “哎~~” 　　 太子叹了口气道：“杨先生怕是有所不知，盐司自改革为盐业总公司以来，盐丁灶户都交口称赞呢，先生若有空暇，不妨往盐场走一走就知道了。” 　　 杨廷麟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突拱手道：“太子，臣惭愧，今向太子请辞！” 　　 “哼！” 　　 袁贵妃哼道：“几句重话就受不得，你杨廷麟的心眼也不比针尖大嘛。 　　 你没在北方呆过，不知京师情形，我告诉我，满人占了内城，他们的包衣家奴占了外城，而我大明百姓全部被驱赶出去，沿着京师搭建棚屋，几十口人挤在一起，还时不时被满洲兵欺上门来索要钱财。 　　 家里若有年轻漂亮的女子，往往也备受凌辱，甚至劫掠而去。 　　 换了你杨廷麟，可愿过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你再看城外，唐通部与左梦庚部，还有蓦来的民壮，日夜不停开挖工事，构筑防线，若是没有银子，谁肯卖命做工？ 　　 太子和姜公子耽精竭虑，穷尽一切法门为扬州百姓抵挡清军，而你们呢，尽在后面说酸话，发书生意气，我看你呀，不妨领个城外战壕的督造之职，人太清闲了就是会胡说八道！” 　　 吴伟业忙劝道：“玉书（杨廷麟号）兄，娘娘亲历过京师陷落，有感而发，却绝无恶意啊！” 　　 “也罢！” 　　 杨廷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声道：“太子，臣愿领督造之职，与将士们一起挖掘战壕工事！” 　　 “这……” 　　 太子迟疑了。 　　 好歹杨廷麟是他的老师，袁贵妃能骂杨廷麟，他不能骂，现在让老师去干苦力？ 　　 南京那帮大喷子不得喷死他？ 　　 杨廷麟纠着脖子，又道：“太子，没带过兵，必然不知兵，没吃过糠，必然不知百姓苦，臣被贵妃娘娘点醒了，是真心实意求取此职，请太子恩准。” 　　 “罢了，罢了，便如先生所愿！” 　　 太子欣慰的点头。 　　 他虽然在小节上把持不住老二，但心里是明白的，如今正是上下一心之时，倘若内部起了分裂，必会重走党争的旧路。 　　 袁贵妃笑道：“先前我言语过激，在此向先生道个恼！” 　　 “不敢，不敢，娘娘折煞臣了，若非娘娘点醒，臣差点就犯了大错！” 　　 杨廷麟连声推辞。 　　 袁贵妃微微一笑。 　　 其余陈子龙、方以智、吴伟业等人也大为振奋，其实他们并不甘于只在太子身边做个赞画，都想如毕懋康、顾绛那样做实事。 　　 但太子手头没坑，扬州官员又不好随便任免，不过杨廷鳞的任命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没坑可以挖坑啊。 　　 话说现有的三个坑，不都是挖出来的吗？ 　　 “那盐商之事……” 　　 吴伟业又问道。 　　 袁贵妃道：“两淮盐业总公司是姜公子一手操办，不好瞒过他，从扬州到淮安，约有四百里，姜公子昨日一早出兵，以快马追赶还来得及，我去找邢夫人，让她派标兵将此事告之，看看姜公子是什么意思。” 　　 “也好！” 　　 太子点头。 　　 …… 　　 高一功等人一直围在太子府邸前，看着盐商们嚎啕大哭，又是掐大腿又是喷辣椒水的，可太子就是不出来。 　　 眼见天要黑了。 　　 慧英忍不住道：“一功叔，这明朝太子也挺厉害的嘛，任他怎么闹，就是不出来，仅凭这一点就比崇祯强了太多吧？ 　　 我听说崇祯最好面子，要是被底下的大臣这么闹啊，要么大发雷霆，要么顺其心意，可这位太子倒是能忍的很呢。 　　 张大哥，你曾随皇上去过京师，有没有见过明朝太子？” 　　 张鼐寻思道：“见过，明朝太子年纪不大，皮肤白净，看上去挺儒雅的，没想到是个狠角色。” 　　 慧剑赞同道：“再有姜公子那样的人辅佐，倘若君臣齐心的话，没准儿真能让明朝起死回生呢。” 　　 高一功回想起驿站的见闻，尽管他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姜黎治民理财的手段甩李自成八条街都不止。 　　 更何况还有胆略。 　　 这样的人才，若是投了皇上该多好？ 　　 “天快黑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高一功烦躁的挥了挥手。 　　 不远处就有个客栈，看上去还不错，于是纷纷走去。 　　 …… 　　 运河！ 　　 虽然船工奋力运桨，但运河水几近于静止，行船的速度并不快，一日过去，距离淮安还有三百里。 　　 不过姜黎也不着急。 　　 一来，因为战乱，运河及其沿岸活动的商队与民众极少。 　　 二来，有游骑在军前巡曳，遇上人先抓了再说，也不审讯，讲清楚到了淮安就放人。 　　 有此两点，不虞泄露消息。 　　 “总管，夫人来了！” 　　 这时，被姜黎收用在身边，正向后张望的刘大壮突然唤道。 　　 “哦？” 　　 姜黎回头一看，正是邢凤，带着两名标兵，却有九匹马，急驰而来。 　　 “船继续开！” 　　 姜黎纵身一跃，到了岸上。 　　 一众兵将们满脸羡慕。 　　 “吁~~” 　　 邢凤与那两名标兵也勒住马头，翻身下马。 　　 “出了什么事？” 　　 姜黎问道。 　　 “盐商闹事了……” 　　 邢凤将来去脉道出。 　　 末了，补充道：“太子到妾离去时，都没有接见盐商，但压力越来越大，除了盐商本人，还陆续有各铺面掌柜，以及亲朋好友赶来，府前跪满了人呢，轮流号哭。” 　　 说完，就抿着嘴唇看向姜黎。 　　 她想看看姜黎的手段。 　　 毕竟对盐商大开杀戒是不行的。 　　 “呵~~” 　　 姜黎呵的一笑：“此事不难，夫人做好两件事。 　　 第一，交待两淮盐业总公司力保扬州的食盐供应，出了差池，叫周炳春别干了。 　　 第二，我调拨些人手给夫人，再写几封手令，夫人辛苦些，分遣人手去盐场，组织些结过婚的妇人，要年龄大，泼辣的，越多越多好，火速送往扬州，命沿途州县做好护送准备，一应开销花费于事后由内务府结算。 　　 让那些妇人围着盐商开骂，派些人手保护她们，盐商不动手，就不要动手，我倒要看看，这些盐商能否骂得过她们！” 　　 邢凤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天哪，这什么人啊，居然想出如此歹毒的法子！ 　　 那些妇人是盐业改制的受益者，如今盐商要想回到过去，能愿意吗？ 　　 所以肯定开骂！ 　　 不要怀疑女性骂街的能力，尤其是淮扬话语速快，发音尖锐，天生加持了战斗力！ 　　 那两名标兵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之色。 　　 都说姜公子是神仙转世。 　　 果然，不是神仙谁能如此轻轻松松的就把难题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