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树林稀稀拉拉,绝大部分的树木都已枯死,地面被层层叠叠的落叶覆盖,而那落叶又被厚厚的积雪掩埋。 薛定背着圣女来到一个小山冲后便停下了脚步,尽管这块平地不太适合宿营,但他是真的走不动了。 这块平地的四周都是枯树,具体情况如何薛定也不甚清楚。山间的温度极低,他感到身上流出来的汗水似乎都已凝结成冰。 由于四周没有风,薛定现在也累得气喘吁吁,所以他只是刨了一个雪坑,就不打算再搭建什么雪屋了。 “你感觉怎么样?” 篝火再次缓缓燃烧起来,透过火光,薛定看到圣女的神色有些憔悴。 “并无大碍…” 圣女凝视着薛定那英俊中略带几分稚嫩的脸颊,轻声回答道。 “这还叫无碍?哎…我们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一下吧,我明天送你回城。也幸亏我们还没出金城,不然想回也回不去了。” 薛定一边为篝火添柴,一边拉起圣女的褶裙观察了一下她的伤势。他看到她的伤口处仍有一些暗红色的血水渗出,于是又帮她换了一下纱布。 其实在古代的战场上,许多死亡的士兵并非当场毙命,而是因为受了伤却无药可医,最后被活生生地熬死的。 不过他倒不太担心圣女,因为不出意外的话,他培养的那些青霉菌过几天就能派上用场了。 “我这小伤,远不及你身上的刀伤。” “这不同,刀伤和箭伤根本就是两回事!” 薛定说着,又将一些树枝掰成小截,放在篝火的一旁堆起来。 “我一直很好奇,为何你年纪轻轻,性格却如此沉稳?知识可以通过努力学习而获得,然而阅历却只能通过岁月的沉积,才能变得丰富。为何你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小子?” 圣女感到薛定的身上有太多令人疑惑的地方了,所以忍不住便问道。 其实她起初认为自己能够洞悉薛定的一切,然而接触之后才发现,这小子简直就如同一团迷雾,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就比如,他明明只有十七八岁,却沉稳得像个三四十岁的大叔,生活阅历出奇的丰富。明明他手无缚鸡之力,却敢孤身一人搅动这天下的风云,去到哪里都不能消停。明明他身边美女如云,却一直视若无睹;明明她的容貌吓人,可他却又毫无嫌弃之意。 先不谈他的能力如何,圣女就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人。 说他是君子,可他就是个完全不顾礼数的人。说他不是君子,可他又比那些所谓的君子高尚百倍…反正薛定哪哪都透露出一种与普通人完全不同的气质。 “因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薛定并没有直接回答圣女的问题,而是找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搪塞了一下。 “不对…我见过无数穷苦之人,可你与他们大相径庭。而且…我觉得你的沉稳,非常人所能及。” 其实,圣女对薛定也做过不少调查,可那些阅历似乎与他的性格根本不符。她对薛定的成长经历充满好奇,不过她也知道这小子贼得很,绝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遭遇。 “可能一样米养百样人吧…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和大家一样,都是既普通而又特别的个体罢了…这样说你懂不?” 薛定脱下自己的斗篷,铺在雪地上,接着说道: “今天谢谢你,其实你不必跟我跑到这鬼地方的。想必你也知道,一直都有人盯着我,就算我躲得过初一恐怕也躲不过十五,所以我随时都有可能会丧命。我不想牵连你…哎,算了不说了,你快好好休息吧!” “没什么,我帮你找人,你帮我办事,这本来就是一场买卖,并不存在什么感激一说。” 圣女看了一眼薛定为她铺的睡铺,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但也转瞬即逝。 薛定微微一愣,他发现这圣女的语调似乎有些不同了,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冷酷的模样。不过他倒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也差不多适应了。 “好吧,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先送你回去。三天时间可能不够,你给我十天吧。十天后,不管我能不能找到人,我都陪你走一趟。” “不行!” “那…八天!” “不行!” “哎,好吧,五天,最多就五天可以了吧!” “我说的并非是时间,而是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圣女说罢,便把那铺在地上的斗篷朝薛定扔了回去:“我不冷!” 薛定一听这话,顿感无言,他本来就以为自己够犟了,但他发现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犟。 有个高手跟着当然好,但这次出来找人肯定不会那么顺利。就像今晚,这才刚出来,就被这么一群人盯上了。 其实说到底这都只是他自己的事,他知道有危险,所以不想连累别人。再说了,圣女也已经受伤了,接下来会怎样他也不清楚。 “哎…随便你吧,反正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到时候万一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快睡觉!” 薛定说罢,又过去把斗篷铺在了圣女的身旁。 “不必如此,我自己有!”圣女说罢,也脱下了自己的斗篷。 “我当然知道你有了,所以底下垫一件,身上盖一件刚刚好。” “你对每个女人都如此?”圣女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啊?对女人?我不是对每个女人,而是对每个人都如此…” 薛定解释道,虽然他对圣女的容貌并不在意,但对方毕竟是女人。男女共处一处,总会产生一些难以言喻的感觉,他可不想又招惹一个女人。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虽为一介女子,却已无容颜可言,换句话说,我连普通的女子都不如。所以你不必再为我费心。”圣女淡淡地说道。 薛定一头浆糊,听着这圣女的话,怎么觉得有些怪怪的味道?现在她似乎就像一个闹情绪的小姑娘,话里话外似乎都带着几分不悦,为何? 薛定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不就是给她铺了个睡铺而已,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 “我虽然不知道你都遭遇过什么事,虽然你的脸被毁了,但我猜你以前肯定是个大美女。其实…你现在也不丑。” 薛定觉得,似乎圣女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比较在意的,反正他也不知道哪里把她给惹毛了,只能先安慰一下她了。 “你想知道我都遭遇了什么事?”圣女稍稍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那当然,其实关于血灵,我有一些与大众不同的看法。我不知道你在找谁,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可以做你忠实的听众。” 其实薛定很想弄清楚圣女到底是何许人也,也很想搞清楚血灵一族的情况。但他觉得,圣女应该不认识青慕。也就是说,虽然她也是血灵的一族,但应该是另一个分支。 “你说什么?你对血灵有与众不同的看法?快说说!” 圣女忽然如饿虎扑食一般向薛定扑了过来,直直地将他扑倒在了地上,比她听到薛定说知道天气的情况时显得更加激动。 薛定也没想到,这会儿的圣女比那饿狼还要饥渴,那双目似乎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你这是…你先起来!” “你快说,你知道什么?”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这样趴在我身上,我没办法说啊!” 薛定也十分无语,这时的圣女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差点没把他吓一大跳。 “好!” 圣女一下攥紧薛定的衣衽,把他直直拽了起来。然后竟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腿上。这姿势实在是让别人看到唇干舌燥。 “快说!” 圣女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薛定暗暗庆幸,幸亏她只是想了解血灵的情况而已,要是这会儿她有别的想法,那他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个血灵…其实也没大家说得那么神秘。所谓的血灵,只不过是一种血型而已,就是 o 型血…” 其实薛定一早就想把血灵的事告诉大家了,但他知道就算告诉了天下人,那也改变不了 o 型是万能血型这个事实。所以他并不敢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免得好心办坏事。 不过告诉圣女那自然是没问题的,她自己不仅是 o 型血,还是这个时代的一位智者,所以薛定说的话她应该能听懂,也不会轻易把这些知识透露出去。 于是薛定便把人体的八大系统和基因学都和圣女说了一下。虽然他知道一个古人对这些知识应该难以接受,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所以不管她相不相信都得接受的。 “你是说,血灵与普通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圣女听完薛定的讲述,再次被震惊得目瞪口呆,虽然有了上一次听薛定介绍天体时的经验,然而这一次她还是被彻底震撼了。 “那是当然了,所以不仅仅是o型血能为他人输血,其他a型、b型的也可以输给与他们相同的人,只要是匹配就行。” “那…我如何得知其他人的血型?”圣女紧紧攥紧薛定的衣角,问道。 “这个也不难,只要把这人的血采一点来化验一下就行。不过这化验的试剂也不是随便找点什么就行,这个还是需要另外制作的。” 薛定腿被圣女坐着,衣角被圣女攥住,一副任人鱼肉模样。 “你能否做出来!”圣女又连忙问道。 “能是能,但在这里我可没办法,这个得等我回去城里才能做。” “好!不过…那血灵的眼睛为何又与普通人不同?”圣女又问道。 “你这个问题,其实我已经在刚才的基因中向你透露过了。其实这只是一种基因,就像狼在晚上也能看见东西一样。这个…这个…对了,就像有些人是单眼皮,而有些人则是双眼皮;有些人是蓝眼睛红头发,而有些人则是黑眼睛黑头发…” 薛定又把有关基因的原理、突变和基因遗传给圣女讲述了一遍。 他发现,这圣女完全就不像一个古人,而是像一位失了忆的现代人。因为不管薛定说什么,她似乎一说就明,一点就通,完全就是一位妥妥的学霸。 “基因…原来如此!” 圣女让薛定把知道的都告诉她,薛定也不知道她为啥忽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但还是把一些基础的知识告诉了她。 “按你的意思说,我们每个人身上的基因,一半来自父亲,而一半来自母亲,所以我们身上的血液,并非全部来自于父亲?” 圣女非常聪明,很多知识要点都能举一反三,她甚至算出了基因遗传的规律,差点没把薛定吓了一大跳。 “所以,夜视的基因确实是一段不错的基因,不过凡事有有两面性,就比如…” 薛定刚想说,就比如会引来杀身之祸,不过他反应过来了,圣女也是其中一位受害者。 “就比如会引来杀身之祸、灭顶之灾…”圣女缓缓说道。 “其实…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寻找着血灵的答案,只可惜…” 圣女顿了顿,接着说道: “不仅是我,还有我父亲…想必你已经看过我的那些卷轴,我故意放在那里,目的就是为了测试你…我没想到你竟能看懂。” “啊?测试?几个意思?”薛定不明所以。 “其实…我们族人一直都在躲避有心之人的追杀…” 圣女把大概的事情和薛定说了一下,虽然很多事只是一笔带过,然而薛定还是十分感激她的坦白。 原来这些血灵族人,最初他们这些人被叫狼族,因为他们的眼睛犹如狼一般,能在夜晚里狩猎。 圣女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发现他们的血液能输给别人的,自从这个消息传开,他们便成了别人眼中的活人参,一直被别人在捕杀。 他们的祖辈害怕被灭族,所以便选择了远离人群的地方居住,然而他们却始终躲不过那些狩猎者。因为在那些权贵的眼里,他们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珍宝! 他们试过远离人群,结果被别人围捕,他们分散居住,结果还是会被一个一个找到,最后不知道成了谁家餐桌上的珍馐。 为了生存,其实他们试过了无数种办法,但他们却低估了人性的可怕,不管如何尝试,他们最后的下场似乎都是一样的,永远都是别人眼中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