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薛定对匈奴也不了解,他只是把自己那一点所见所闻告诉了吕将军他们。当然,他还是把自己干过的那些事直接跳过了。 直到现在他才从吕将军那得知,原来匈奴只是胡人众多部落中的一族,而他所遇到的匈奴是羯族,是所有胡人部落中最凶残的一支之一。 吕将军把所有人都给请走了,只留下薛定、郡守和他的一名年轻随从。 吕将军又让薛定把所有事情再从头说了一遍,才慢慢地开声说道:“本将军确定了,攻打敦煌郡的正是羯胡。” “大将军,那羯胡如此凶残,那郡城…要如何防守?”郡守一脸慌张,又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 他这句的意思就是:你能不能守,能守的话我就先看看,不能守就给句准话,我好通知夫人们打包行李! “王郡守不必多虑,本将军如今五十有一,和匈奴大大小小的交手不下三十余次,其中也不乏与羯胡交锋,对于他们,本将军再熟悉不过。”吕将军胸有成竹地说道。 “可…匈奴一口气便拿下了敦煌郡,又一路横扫各大小县城、乡镇,其实力可见非一般。呃…下官言下之意是…是想看看,是否能帮得上将军的忙…”郡守还是不太放心,说道。 “那是在本将军来此之前!哼!区区一个羯胡,莫不成就把你们吓破了胆子?”吕将军冷哼了一声,显然是不高兴了。 “是是…有大将军在此,定让那胡贼闻风丧胆,有来无回!”郡守连忙补锅。 “行了,少拍马屁!这位…陆小友,感谢你为本将军提供了重要军情…林战,你带这位小友去领些赏钱,别吝啬!” 薛定一看吕将军这是要逐客的意思,便连忙说道:“吕将军,我…草民还有事情禀告!” “哦?” 吕将军酒足饭饱,一副悠然自得,正要洗脚睡觉的节奏。薛定知道这货肯定是没耐性了,便长话短说。 “吕将军,草民觉得,现在郡城流民太多,如果不疏散,万一打起来,既要吕将军花心思去照顾,又会消耗大量的粮草,不划算!” 吕将军听完,眉头轻轻一皱。顿时觉得,眼前这小伙子说得有点道理。 因为他是军人,军人最怕的就是缺粮草,若是没粮还打个毛。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道理他比谁都懂。甚至他宁愿没兵,也不愿意缺粮。这次要不是征粮拖拖拉拉,他一早就过来了。 “王郡守,目前城里有多少流民?”吕将军看着郡守,问道。 “回将军,呃…大概,二十万。”郡守如实回报。因为吕将军问的是流民,所以他自然也是回答流民的人数。 “什么?二十万…”吕将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吕将军,因为嘉峪关被破,酒泉郡全城都在往张掖郡赶。其实下官早已下令把所有流民安顿妥善,想必并不会对吕将军造成影响。”郡守连忙行了一礼,说道。 “原来如此,那甚好!”吕将军点点头。 薛定看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便一五一十地把分析都说了出来。但没想到,这两人一听,顿时都不高兴了。 “这位陆小兄弟,此言论实有不妥!百姓为国家之根基,他们流离失所至此,老夫身为本郡之主政者,岂能置之不理?按你所言,莫非要将其驱逐出境?此等所为,必定令百姓心寒,断不可如此也!”郡守一脸没好脾气地说道。 “王大人所言甚是!陆小友,你能有此等觉悟,本将军甚为欣赏。然而你年纪尚轻,不识兵法。若我等疏散百姓,无异于告知众人,我二十余万大军难守张掖,未战而先言败!此举断不可为!”吕将军也拒绝薛定的建议。 薛定就纳了闷了,这两个看着都不像那种心系百姓的主啊,怎么都表现得如此大义凛然? 然后薛定又把流民撤和留的利弊,给两位通通说了一遍,然而人家根本不为所动。 “罢了,陆小友,无需再多言。此事本将军已然明了,你的诸多假设皆是以本将军战败为前提。倘若在战时,你竟敢如此放肆,本将军定然砍了你的脑袋。念及你年纪尚轻,又提供情报有功,本将军便不再追究,退下吧!”吕将军挥了挥手,让薛定退下。 薛定挠挠头,发现这两人怎么说不通呢?但他忽然反应了过来。原来如此… 这两人,肯定是一人为了攒战功,一人是为了攒名誉。假如这仗输了,结果可能如薛定所料:晋军突围不了,百姓求生无门。但要是赢了呢? 这仗要是赢了,谁帮他们说话?谁帮他们请功?不用多说,肯定是全城的百姓。 因为将军和郡守都想赢,也相信会赢,所以他们需要观众,需要见证者。 其实薛定也想起来了,自从这个吕将军一听到攻城的是羯胡,就显得自信满满了,就像这羯胡不堪一击似的。 热脸贴冷屁股,该说的他也说了,薛定觉得自己就像个二愣子似的,怎么好端端非要管起了这茬? 就在他灰头土脸的想要离开时,吕将军却忽然叫住了他。 “陆小友,虽然你言语无忌,但本将军绝非拘泥陈规之辈。看你如此能说惯道,想必对兵法颇感兴致,所以本将军给你一次机会。羯胡不久必将进攻,本将军邀请你届时前来观战,让你看看本将军是如何大杀四方的。切记,不得推辞!” 薛定一听,心里暗骂:你大爷的,你这不就是在说,既然你瞧不起我,那就睁开你的狗眼等着,看老子是怎么雄起的! 薛定从好运来酒舍出来,感觉自己的心都凉了半截,这叫什么事啊,不吃羊肉特么空惹一身膻! “公子,你出来了!情况如何?” 薛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大跳,他回过头,却看到夏言提着一个大布袋,笑嘻嘻地朝他走了过来。 “公子…快帮帮忙,提不动了…” “你搞什么?怎么拿着个袋子?”薛定不明所以。 “你…蹲下点,我告诉你!” 薛定莫名其妙,便蹲下了身。这时夏言凑到了他耳边,小声说道:“都是钱!” “什么?你…” 还没等薛定反应过来,夏言便在薛定的脸上亲了一口。 “你这丫头…说吧,钱怎么回事?”薛定无奈地摇摇头。 “我赌钱赢回来的呀!”夏言一脸得意地说道。 “赌钱?你跑哪里去了?”薛定揪着夏言的耳朵质问道。 “疼…疼,公子…我说我说…” 夏言连忙揉揉耳朵,嘟着嘴说道: “这不是打仗嘛,来了那么多人!公子你想想,既然出征,那励军便必不可少,那何以励军?自是饷银也!” 夏言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小娘子我思量再三,料定这兵哥哥身上肯定带有不少军饷,而我们恰好缺钱,此时不正是发财的好时机吗?所以我便来此试试运气,发点小财呗!” 薛定一听,哎哟我的乖乖,这小妮子终于懂得去祸害别人了。 “赢了多少?” “也不多,刚好五百两…黄金!” 薛定一听,差点就咬到了舌头。五百两黄金,就算在古代一两等于二十五克,一克四百块…卧艹,五百万!转了一圈,这小祖宗到底祸害了多少人? … 暮色下,酒泉郡城外的一片荒林里,几名伤痕累累的死士见到洛云,连忙下跪。 “殿下、校尉…属下办事不力,未能及时掩护众人撤离,属下罪该万死!” “到底发生了何事?”洛云一脸焦急地询问道。 她和沈珺一直在前方刺探军情,今天晚上才回到酒泉郡,却没想到郡城的城墙已经被攻破,现在整座城池都已经落入了胡人之手。 洛云一头雾水,出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却回不去了!让她更加摸不着头脑的是,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征兆,好像一切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胡贼在今晚亥时已破城…”死士神色仓惶,战战兢兢地说道。 洛云望着远处那烟雾弥漫的郡城,仿佛正被一种诡异而恐怖的力量笼罩着,让人仅看着便不寒而栗。 “胡贼来了多少兵马?”洛云连忙问道。 “属下…不知!”死士一脸心有余悸。 “胡贼破城用了多长时间?”洛云又问道。 “回殿下,用了…不到一刻钟。” “什么?” 洛云和沈珺都大吃一惊。她们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次。 据死士所说,他们今晚从外面搜集情报回来时,一切都如常。别说是他们,就连驻军和其它方势力都没有任何发现。 然而到了亥时,忽然就听闻羯胡骑兵杀入城中的声音。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于是几十个死士便朝东门撤离,结果东门被堵了,除了骑着高头大马的羯胡士兵,就剩下满地驻军的尸体。 后来他们又分头朝南、北门突围,结果遇到的情况都一样。迫于无奈,他们联合了所有人,包括驻军的残部,一起朝西门突围,结果与大批的羯胡正面干上了。 直至后来,他们几十人能逃出来的,仅仅剩下五人,个个身负重伤。在路上还有一人因伤势太重,在到这里前已经断气了。 洛云听完死士们复述,都可以想象到了当时情景的惨烈,她咬着牙,紧紧地攥着拳头。 这个地方,是他们约定的一个撤离点,但只是一片荒林,什么都没有。她们刚才已经观察过了,羯胡的骑兵一早就封锁了所有通往张掖的去路。 洛云知道,胡人打一城便会设一卡,不仅不让这边的人出去,更不会让外面的人有机会刺探到这里的情报。 换句话说,其它地方的人只会得知酒泉郡已经失联,但却无法知道这边的情况。他们可能也出不去了。 “天仙子,你好大的手笔!本宫一定要会会你!”洛云咬着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