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崔浩去了孔颖达和傅奕那边，自然也不好再上去打扰，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中则，你今天又给老夫惊喜了。”孔颖达笑道。 　　 崔浩神色变得谦逊：“还要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但不能连累孔家私塾一起被骂不是？” 　　 三人说笑着向孔府私塾大门走去，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乱哄哄的。 　　 崔浩眉头一皱，这都什么时辰了，那些人还不走？ 　　 随着他们走近，便见到孔绍新站在大门口，高声道： 　　 “崔中则是孔家私塾请来的副院长，对于之前那些无端的指责，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听到。今日的月食已足以证明一切，后续崔副院长还会上书陛下，孔家私塾会与太史监联合，进一步观测天体运行轨迹，共同证实地圆说的真实性。” 　　 孔绍安也一脸正义道：“不错，关于崔副院长的地圆说，我相信你们心中应该已经有了答案，如果还要质疑，请拿出实际的证据来，而不是凭空捏造，捕风捉影。那样，我孔家私塾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崔浩眨了眨眼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孔绍新和孔绍安这两人竟然替他说话了？ 　　 一旁的孔志元，李纲，马周几人也是嘴角抽了抽，他们已经听了半天了，不是一开始看不上崔浩的时候了？当时还力劝孔颖达将崔浩开除孔家私塾呢。上节课之后，更是没少骂骂咧咧，一百个对崔浩不满意，就差说崔浩是个扫把星了。 　　 结果今天月食一过，立马换了脸色。 　　 连原本交情还算不错的崔子玉，卢子成几人，都不去相送了，转头就发表了这样一番言论，这不是摆明了说给五姓听的吗？ 　　 崔浩自然也很快明白了过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之前他带给孔家私塾的都是负面的影响，当然不愿意扯上关系了，但现在不一样了，事实摆在面前，又是如此惊天动地的新发现，这对孔家私塾的名望也有着极大的提升。 　　 试想，从古至今，几百年都未曾变过的权威突然成了错的，在他们的手里得到了推翻，这份功绩是多么的耀眼，是足以在历史长河中留下一笔的。 　　 现在，崔浩和孔家私塾才是同一战线。 　　 至于五姓，私下关系再好，也不能和孔家私塾的荣辱相比。 　　 “仲达，恭喜了。”傅奕揽须笑道。 　　 孔颖达看着孔绍新和孔绍安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也是露出笑容： 　　 “说实在的，老夫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原本就是想让中则来挂个名，当个评审罢了。对了中则，说起考核还有件事要提醒你。” 　　 “什么事？”崔浩疑惑道。 　　 “过两日策论考核后，就会筛选出进入最后面试的三十名学子，到时每名评审都可以出一道题，最后综合进行考量，决出成为老夫亲传弟子的三个名额。”孔颖达道。 　　 崔浩闻言点点头：“好，我回去想一想。” 　　 “老夫也想起一事，听淳风说，你给了他改进浑天仪的图纸，可以更为精确地观测天象？”傅奕问道。 　　 “呃……”崔浩顿了一下道：“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淳风兄的思路，我只是整合了一下，供他参考而已，新浑仪要比旧的更为复杂一些，将两重浑仪改为三重，在中间多了一重三辰仪。观测效果会更为精密。” 　　 毕竟这新浑仪本就是李淳风的发明，他不过是拾人牙慧。平时拿一些后世的诗词佳作用一用也就罢了，他都和李淳风真人相识了，这么据为己有良心上有些过不去。 　　 “老夫就是随口一问，淳风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放心，要是成功了，这份功劳是你们的。”傅奕笑着摆了摆手，他刚才看崔浩略有迟疑，便以为崔浩是担心他会抢这份功劳，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至于如此。 　　 “傅老多虑了，这份功劳本该是淳风兄的，我就是打个下手。”崔浩知道傅奕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其实他本来还想给李淳风简仪的图纸，但又怕步子一下迈的太大，便还是选择先由简到繁，再删繁就简。 　　 “父亲！”门口的孔志元余光看到孔颖达走来，连忙转身迎了上去。 　　 孔绍新和孔绍安听到孔颖达来了，回头一看，又看到了跟在旁边的傅奕和崔浩，老脸不由一红。那刚才他们说的那些话岂不是都被听到了？ 　　 顿时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呵呵，仲达兄来了。” 　　 孔颖达几人来到门口，崔浩向四周一望，五姓的人早已不见了。 　　 “崔山长，我们刚才都看到月食了，真的如您所说！”人群中有寒门学子兴奋道。 　　 “对！您提出的地圆说是真的！” 　　 这些称崔浩为崔山长，而不是崔副院长，明显就是以往支持崔浩的粉丝，还下意识地按着渭水书院的身份来论。 　　 他们这几日可太难受了。 　　 以他们的学识，对地圆说是很难接受的，听着那么多人骂崔浩，也无法反驳，就算他们有心替崔浩说两句，也很快被淹没。 　　 但这一场月食，彻底让他们扬眉吐气了。 　　 那些质疑崔浩最大声的人，在月食出现的那一刻，通通都闭嘴了。 　　 也正是因为那些人学识不够渊博，当他们亲眼所见的和崔浩所说的一一对应上时，对心灵的冲击就更大。现在反而轮到那些人反驳不出了。更别提那些托了，早就傻眼了。 　　 反观像崔子玉，卢子成那些五姓家主，反应都算极快的，在月食这种有力证据面前，还能挑三拣四，带波节奏，只不过也只能从巧合，或是未经完全证实，误人子弟这种道德制高点上谴责一二。 　　 “是崔副院长！”孔绍新咳了一声。 　　 人群中的寒门学子纷纷话音一顿，他们都叫崔山长叫习惯了，突然改口崔副院长感觉有些怪怪的，像降了一等似的。 　　 崔浩不由莞尔一笑，心中也能理解，毕竟崔山长代表的是渭水书院，崔副院长代表的才是孔家私塾嘛。 　　 “崔侯爷，我们也想听您的课！”有人喊道。 　　 “崔先生，您这节课是继续讲地圆说了吗？” 　　 孔绍新神色一滞，什么崔侯爷，崔先生，合着就是不叫崔副院长呗？关键是称呼的也没什么问题，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时，孔志元上前道：“今日比较迟了，关于崔副院长这节课的内容，孔家私塾明日会公布出去，各位请稍等吧。” 　　 宵禁在即。 　　 众人也的确无法再多待，只好先纷纷散去。 　　 没多久，门前就剩下孔颖达，傅奕，孔志元，还有崔浩，李纲和马周。 　　 “中则，有空可以来太史监坐坐，老夫随时欢迎。”傅奕登上了马车道。 　　 崔浩拱手道：“傅老相邀，中则岂敢不去，择日定登门拜访。” 　　 随后，崔浩和李纲，马周也相继上了马车，和孔颖达，孔志元告辞离去。 　　 路上。 　　 崔浩和李纲，马周上了同一辆马车，闲聊着。 　　 “中则，你知道为何孔绍新和孔绍新今日突然转变态度吗？”李纲乐呵呵道。 　　 崔浩随口道：“不就是看到了我给孔家私塾带来了价值嘛，只要是好事，哪有往外推的道理。这都很正常。” 　　 “你说的自然都对，但孔家私塾已经有仲达兄和志元出面支持你，在外人看来，孔家私塾本就一直站在你这边，他们又何必锦上添花？”李纲又道。 　　 崔浩略一琢磨：“有道理，伯父有何高见？” 　　 “一方面可能是他们想通过公开表态，和你缓和关系，也是向五姓释放信号，表明他们以孔家私塾的利益为先，省得崔子玉他们再找上门，两边为难。”李纲缓缓道：“另一方面就是，虽然外面都说孔家私塾是大唐最顶尖的学府，地位超然。但这么些年下来，也没有说的那么风光。” 　　 崔浩一挑眉：“这第一条我明白，第二条是何意呢？” 　　 李纲看向崔浩：“其实也就是这两三年的工夫，你来了长安以后，五姓才连连受挫，但他们树大根深，朝中大半政权都在他们的人掌控之中，读书人想要进阶之路，自然便要依附于五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所以，在很多读书人眼中，五姓族学往往比孔家私塾更有吸引力，日后的出路也更好。” 　　 崔浩了然：“你的意思是说，孔家私塾也需要重新提升名望，巩固地位？” 　　 “不错！”李纲笑着点头：“再者，现在孔家私塾由仲达兄掌权，外人敬孔家大多也是敬仲达兄一人，像这次那些世家子弟不也是为了争仲达兄的亲传弟子名额？相比而言，孔家其他人的地位就略显逊色了。要知道，文坛的竞争也很激烈啊。” 　　 “也是！”马周赞同道：“提起孔家，大家都最先想到孔颖达孔先生。” 　　 崔浩笑了笑：“所以，孔绍新和孔绍安不仅是为了孔家私塾的利益，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这时公开支持我，表示他们也在地圆说中有一份功劳？” 　　 “他们倒是会捡现成的，见事情有了转机，立马就改了风向。”马周不屑道。 　　 “他们也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嘛。”李纲淡然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们自然不愿意错过。老夫说这些，只是让你心中有个数。” 　　 崔浩嗯了一声：“我和他们也没多大仇怨，再说我这次应孔先生邀请去孔家私塾，本身对我也有益，互利共赢嘛。这份功劳和名声本就有孔家私塾的一份，他们只要不是太过分，蹭个光也无妨。” 　　 几人说着话的工夫就回到了崔府。 　　 刚下马车，吴明就激动地迎了上来：“阿郎，您回来了！小人晚上也看月食了，虽然不是太懂，但小人能看出来，那阴影是圆形的。” 　　 “还看出什么来了？”马周打趣道。 　　 吴明挠了挠头：“其他倒是没看出什么，反正只要是圆形，那不就和阿郎说的一样？那就证明阿郎说的都是对的，外面那些人骂的都是错的。” 　　 崔浩撇嘴道：“合着你看了月食才相信你家侯爷的？” 　　 “不，不是！”吴明连忙摆手：“小人肯定是一直相信阿郎的，就是看了月食以后，太激动了，这下外面的人就没理由再骂了。” 　　 “哈哈哈……”崔浩大笑着拍了拍吴明的肩膀：“逗你的，赶紧去让黑子准备一桌饭菜，有些饿了。” 　　 “得嘞！”吴明连忙向厨房跑去。 　　 “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还真有点饿了。”马周摸了摸肚子道。 　　 崔浩揽过马周的肩膀：“可不是，从长孙府出来到现在，光顾着讲课，连一口水都没喝。走吧，去饭堂一起用些晚膳。” 　　 月色渐渐朦胧，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向饭堂而去。 　　 但这一夜，恐怕很多人都食不下咽，无法安眠吧。 　　 次日。 　　 天一亮，长安又热闹了起来。 　　 很多人都在议论昨晚的月食，尤其是支持崔浩的寒门学子，一个个腰板都硬了起来，大趋势也得到了反转。 　　 “崔中则，天文学界的一颗新星。” 　　 “月食证地圆，崔中则解开了几百年来的被掩盖的真相。” 　　 “孔家私塾副院长，崔中则当之无愧！” 　　 “天文学即将迈入新的里程。” 　　 当孔家私塾再一次将昨晚第二节课的内容公布出来时，舆论更加沸腾了。 　　 “浑天说果然是不对的！” 　　 “如果不是崔山长所说的地圆说，根本就无法合理地解释昼夜更替和四季变化。” 　　 “这种角度都能被崔山长找到，简直太厉害了！” 　　 “崔山长的地圆说明显比浑天说更说的通，更加科学。” 　　 但也有人嘴硬道：“也不能完全这么肯定吧，不是还有北极星没有观测吗？” 　　 “是啊，现在都是比较主观的解释，如果经过浑仪观测后，还能得出这个结论，到时再确定也不迟。” 　　 这话一出，立马就被反驳了：“呵呵，我就不懂了，月食都这么明显了，这还叫主观的话，我看没有更客观的了。” 　　 ps：求订阅，推荐票，月票！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