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多银鱼齐齐往它看了过去。 那条银鱼一拍湖水,往白莲莲台的方向靠得更近。 湖中其他的银鱼几乎不做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凑得更近了些后,那银鱼率先跳出水面,鱼嘴对着天穹上的苍蓝阴月不住张合。 其他的银鱼也齐齐跃出湖面,对着天穹上的苍蓝阴月吞吐。 一次次跳起,一次次落下,一次次地对着苍蓝阴月吞吐。 到得苍蓝阴月向着山的另一边落去,那些银鱼的眼睛终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蓝。 精疲力尽的银鱼在湖中缓过一阵后,又狠狠地一甩尾巴,借着湖水反馈过来的力量向着孟彰坐的那莲台游过去。 数十数百尾银鱼齐齐游动,银光在湖水中晃动,耀眼得摄人。 只可惜,这月下湖里的一幕幕,却是无人得见。 靠近了莲台,以那尾最灵动的银鱼为首,诸多银鱼对着孟彰张开了鱼唇。 原本浅浅镀在银鱼眼中的薄蓝色泽一点点褪去。到得那薄蓝完全消失时候,一个个浅蓝色的水泡从打开的鱼唇中飞出,飘向孟彰。 水泡越过白莲莲台、宝伞、宝衣护持的层层清光,撞在孟彰的身上。 仍自紧闭着眼睛的孟彰神色越发缓和下来。 回身又看了孟彰一眼,显见地倦怠下来的银鱼一甩尾巴,沉入湖水深处消失不见。 待孟彰醒过来时候,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心神…… 比之早先更为牢固了些。 这发现让他联想到了某一次修行时候的异状。 如果说上一次,是孟彰浑身的精元越发凝炼精纯的话,那么这一次得到好处的,就是孟彰的心神力量。 而心神力量,又是神魂的力量。也就是说,这一次变化的,是孟彰的神魂。 垂眼细细体察过自身的变化以后,孟彰看向湖水深处的目光很有些复杂。 能增益阴灵神魂力量,乃至是补益阴灵神魂底蕴的,无一不是这阴世天地里的至宝。 若是银鱼的这种奇效传出去…… 孟彰才刚生出这样的念头,却也是怔愣一阵,一时失笑。 他魂体里的生机据说也是远胜其他阴灵,几乎能与阴世天地同呼吸…… 比起银鱼们来,他自己对其他阴世生灵的吸引力也没弱到那里去。 所以湖中银鱼们的这种奇效会不会传出去,对他都没有什么影响。 倒是另有一点,孟彰忽然很是好奇。 那便是——湖中银鱼们能增益阴灵神魂底蕴的奇效,将这方修行阴域送给他的孟梧,到底知不知道? 孟彰琢磨了一阵,无声低笑。 不管孟梧知道还是不知道,这些银鱼都已经到了他的手上,绝无可能再给他还回去就是了。 孟彰从白莲莲台中走下来,又看了平静的湖水一眼,才径自出了这方修行阴域。 青萝仍旧领着人在等他。 在孟彰开始洗漱时候,整个帝都各处街巷,也都醒了过来。 烛火亮起的屋舍里,一个个小娘子、大娘子利索地打理过自己,用布巾挽住头发,最后又伸手去拿厨房灶头上放着的木篮。 掀开遮着木篮的布巾看过一眼,这些小娘子、大娘子们满意点头,各自拎着木篮走出了厨房。 “盛娘子,盛娘子……” “诶,来了!” “章娘子,你还没有收拾好吗?” “快了快了,宋娘子再等一等我,我就出来了……” “李大娘子,你呢?” “我已经过来了,就在这里呢!” 呼朋引伴的招呼声中,诸位大娘子、小娘子们热热闹闹地拎着手里的篮子,往街头走去。 在这样的招呼声中,也有郎君压低了声音,问自己的婆娘:“你真的也要去街上?” “这还有假的?”那娘子瞥了他一眼,也伸手去拿她自己装着鲜花和瓜果的篮子,“你别担心我,只管去地里吧,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可是!”那郎君往左右快速看了两眼,一把拉住他的婆娘,凑到她耳边道,“那些闲话牵扯到各家贵人,若是那些个贵人不计较倒也罢了,一旦计较起来……” 郎君脸色发苦。 “你可就要陷进去了的!” 那娘子反而很是平常,她机敏地往边上观察过一阵,回身凑到郎君身边,快速地说道:“你且安心,那些贵人们不会在意的。” “他们才不会将我们看在眼里。”她道,“他们真正看着的,是与他们一样隐在背后的贵人们。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不过是去凑个场子的罢了。” 娘子说得轻巧,但郎君的脸色却反而越发的愁苦了。 “虽然是这样,可若那些贵人一时心头不顺,有的是由头来折腾我们……” “婆娘啊,你难道忘了我们是怎么死的了么?” 娘子的脸色霎时暗沉下来,待少顷后,方才渐渐缓和过来。 她看定那关切地看着她的郎君:“我没有忘记。但是郎君……” “如果我们不去想办法,香火断绝又无人记挂的我们,要怎么在这帝都里活下去?” 娘子的话甚是悲切,那郎君却似乎是思量过很久了一样,当即就回答道:“在这帝都里活不下去,那我们就离开这帝都,去城郊,或者是更远一些的地方。我们总是能够找到办法活下来的,不过是些香火而已……” “娘子啊,是命重要还是香火更重要啊?!你莫要糊涂了!!” 那娘子的眼神动摇了一瞬,但旋即又变得坚定。 “是命更重要。”娘子毫不犹豫地回答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