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垒连连点头,同时手上动作不停,真将那些缠绕在司马慎魂体上的天庭气数正主一一记录下来。 龙虎山、终南山、武夷山、皂阁山…… 神荼一眼扫过去,有些无言。 “照你这般记录法,道门各家有名有姓的法脉就没一个不在的。记得再详细准确一点吧。” 郁垒这回不是很赞同。 “太清一脉的楼观道不是就不在呢么?” “况且这些天庭气数又不是单独的一位、两位仙神就能掏出来的。是得要这些法脉的法主同意了才能分割出去的。我们只记录一个两个仙□□号没用。还不如将整支法脉告知阿彰。” 神荼没甚好气:“既如此,那你倒不如直接跟阿彰说到底有哪家没往这里中伸手的呢。” 顿了顿,神荼又道:“也就太清一脉没太大的动作,可三清法脉里,那玉清法脉和上清法脉是真的没少往里头伸手。” “不过就算是这样,”神荼也不觉得太清法脉可以被忽略,“太清那边也还是要多留心些。” “按你这般说法,”郁垒道,“这道门里的三清法脉,不对,是这三界内外但凡数得着名号的都需要多盯紧些了?” 神荼不以为忤,反问祂道:“难到不是吗?” 郁垒的手停下来,目光连连梭巡过自己罗列下来的名单,也是无言。 名单就在眼前,所有道门法脉里,果真是除了太清一脉外就没一个缺漏的。 而除了诸多道门法脉以外,还有很多隐遁多年的神君夫人。 “暄暄赫赫的,倒是热闹得很……”浏览着这样一份名录,郁垒慨叹也似地道。 单只这般看着,神荼都觉得自己头脑隐隐发疼。 “我怀疑有资格插手的,都要往这里头动作了。” 郁垒说:“你觉得如今没有冒头的那些人,只是没有看中司马慎又或者挤不进去,所以另行选人了?” 神荼点头。 郁垒就叹:“希望阿彰到时候不要被影响了心情。” 神荼将手上的那份名录递还给郁垒让祂收起,目光则往大晋那阴世帝都的孟府看了过去。 “事实上,”祂说,“我怀疑阿彰现在已经知道了。” 郁垒顺着祂的目光看过去。 片刻后,祂也是叹道:“是啊,阿彰此刻正与天心相合。恰是天心在我亦在、天心知我亦知的境况,他若着意惦记,这事情又如何能瞒得过他去?” 纵然修士定中与天地合,对外间诸事少有察辨之能,但对于修士甚为上心惦记的那些事,他们的灵觉总会更敏锐些。 这一会儿没注意到,等他出关以后也一定会发现。 事实上,两位门神想得没错。阴世帝都洛阳那孟府里,看上去正阖目静坐无知无觉的孟彰,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往帝都洛阳宫城中央处偏了偏头。 看那方向,正正又是司马慎当下所在的位置。 而那其实还不是全部。 在片刻之后,闭目静坐在那里的孟彰又悄然往几个方向停了停。 那些方向的尽头所在,又都有一道道宏大华贵且相当厚重的气机静静盘踞。 倒是那些气机不见任何反应。 也不知道是对来自天地各处的目光习以为常了,还是压根儿就没有留意到这一道合入天光、容于轻风中的一如自然的目光。 不过司马慎倒是真的未曾发现这暗下的喧嚣,他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沉沉睡意拖拽着,陷入了深重的睡眠之中。 晋武帝司马檐与皇后杨氏立于转生法阵之外,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法阵中央的司马慎。 随着时间的流逝,转生法阵也催动到了极致。那生与死的道则法理碰撞得越渐激烈,偏又别有一种和谐自然的协调道蕴萦绕壮大。 直到某一刻,转生法阵的阵基和阵纹被那忽然蹿起的冷白灰寂的火焰覆盖上。 那火焰轻柔似雪,安静则似无声打开的花瓣。但转生法阵内外被它沾染上,却快速地气化、湮灭。 更甚至,就连转生法阵所在的这一片虚空,也像是被谁擦过一样,所有的痕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不见丁点余留。 皇后杨氏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迈出一步,伸手像是要抓住了什么。 可哪里还有呢? 眼前、手中,只有沉寂冻寒的死气被她的动作无意识带动着,在她指尖敷衍地荡了荡,又平息下去。 晋武帝司马檐走上前去,将皇后杨氏的手捞入自己的手掌里。 “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没事的,不用担心。” 杨皇后往那格外空无、格外干净的地方看了半响,方才回眼看晋武帝司马檐:“真的……不用担心吗?” 晋武帝司马檐的心神无声颤了颤,但他有意无意忽视过去,只点头,笃定且自信地回答道:“当然。” 真正不曾有过任何担心和挂碍的,其实还是当代晋帝司马钟。 他此时就正睡意朦胧地站在立身高的铜镜前,打开手让身边的宫人替他穿衣。 “怎么今日要起的这么早?”他眯着眼睛抱怨,“我才刚睡下。” 身边的宫人却不怕他,一面利索地替他整理身上的冠带,一面替他解释道:“陛下,是皇后娘娘要生了。” “要生了?”晋帝司马钟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才终于从记忆中找到一些被人三令五申强调提醒过的事,“是我又要多一个孩儿?” 宫人手上动作一顿,抬眼仔细打量晋帝司马钟面上的神色。 晋帝司马钟睁着一双眼睛回望过去。 那双眼睛里还有许多困顿和倦怠,但它格外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