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葛笑着看了过去。 其他一众管事也都齐齐抬起目光来,让那眉眼间你知我知的笑意清晰地显露出来。 “我们郎主本也没有想要掺和进他们搅出来的这些浑水里头的意思,借此跟各方表明态度,不正好么?” 谢葛又道:“我们郎主最需要的,其实还是时间。” 其他管事听得,也很有些慨叹。 “不错,”有一位管事道,“我们郎主如今的年岁还是太少了,他需要时间成长,尤其是平稳的时间。” 各位管事俱各对视一眼,各自端起了侧旁几案上摆放着的杯盏,对彼此遥遥一敬。 “我等兄弟……共勉!” 也没有人多说什么,各自低头,将那杯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旁的人或许不太能够理解这最后简短的一句话中的重点是什么,但孟彰可以。 如果他此刻就在现场的话。 谢葛这些管事是打定了主意,要为他尽量争取时间。 他们认为,对于孟彰来说,哪怕只是多得一点安稳学习、修行的时间,也是胜利。 因为孟彰每多一分安稳学习、修行的时间,他的实力便能多增长一分,他所能把持住的胜机也就能多一分。 但,真的是这样吗? 孟彰自己反倒有些糊涂。 倒不是孟彰怀疑自己的修行资质,而是…… 不知怎么的,随着孟彰修行一点点精进,随着他对己身梦道以及星河发带中诸多梦道法域的摸索与探究,这一种莫名的感觉便越发的明显。 他隐隐地觉得—— 当前他修行的重点,不该只是按部就班地吞纳、服食天地诸气。 还有更适合他的、对他来说更便捷的修行道路,隐在前方的迷雾里。 这种异于常人的修行感觉起自孟彰心头,又似乎是冥冥而来,无端无由却也隐约存着根据。 孟彰默然坐在小院正房的主位,半响出神后才将一缕心念送入校场契纸之中。 得了准信的孟昌很快出现在正房外的院子里。 “部属孟昌,请见郎主。” 孟彰抬头:“进来吧。” 孟昌大踏步走了进来,行进之间,甲胄碰撞,声声肃杀。 孟彰心下微动,也隐隐猜到了什么。 “昌,拜见郎主。”孟昌抱拳作礼。 孟彰虚抬手,问:“昌校尉见我,可是校场里出了什么紧要的事情?” 孟昌摇头:“校场中诸将、众兵一切都好,并无甚紧要的事情。” 孟彰的目光落在了孟昌身上,他等他的话。 孟昌抬眼,直视着孟彰:“郎主,昌请命,将亲率诸部曲行走、探索邻近阴域,以熬炼部署众兵丁,望郎主应允。” 果真是不愿意只纯粹留守在校场中操练了…… 孟彰一时沉吟。 孟昌抬眼看了看上首的孟彰,又稍稍压低了视线。 “郎主,凶兵只在校场里是练不出来的。唯有经过血与火的磨砺,才能炼出一支真正的凶兵来。” 孟彰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你们都是阴兵,早已经历过血火,并不需要特意地寻找凶煞磨砺。” 孟昌摇头:“郎主所言差矣。” 他一点不忌讳,认为孟彰说得不对便直接反驳,不带丝毫犹疑的。 “血火磨砺,那是在现世时候的战场,但我等此时都在阴世天地,是阴兵、阴卒,与阳世的兵丁大有不同。” “所以,不是在阳世天地里经历过血火,到了阴世天地,就不再需要经历此等洗练的。何况,阴世天地与阳世天地大有不同,我等作为阴兵,也需要经历过阴兵的战斗,才能真正地成长起来。” 直到说完这些,孟昌才停住了话头。 他等了等,没等到上首孟彰的话,思虑过一阵后,孟昌直接单膝跪了下去。 他身上甲胄撞击地面,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待这声音隐去,孟昌终于听到了孟彰的话:“只是这个原因么?” 孟昌咧开嘴笑了。 他这一笑,彻底冲淡了他身上原本缠绕着的文气,取而代之的,是凶戾到几乎能让人望见尸山血海的煞气。 “郎主明见,确实不只是这般缘故。” 孟彰目光凝望着他。 “我等为郎主部下将兵,却只能固守校场,无从护持主君,无以为主君镇压强敌,是我等将兵无能,更是我等之屈辱。”孟昌沉声道。 “此等无能骂名,此等之侮辱,非血火无以洗脱。” “校场没有烽火。” “我们只能往外寻。”孟昌道,目光再次不躲不让直视上首的孟彰,“郎主此时处境,也不宜与各方爆发冲突。” 他们这些孟彰所辖领的部曲,也就只有那么一两条路可以走了。 孟彰沉默着,一时没有言语。 孟昌的目光仍然没有回避。 “郎主需要的是强兵、凶兵,还是能够跟得上郎主你脚步、能为你扫清前方的凶兵。” “我等不能再等了。” 孟彰终于开口:“我等都是阴灵,不再是生人了,如果你们再一次丧命……” 届时,只怕连马甲裹尸都做不到。 孟昌没有一丝动容。 孟彰的话语顿了顿,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变了另一番模样:“你们都已经想好了?是所有人的意思?” 孟昌道:“或许未必是所有人的意思,但却是属下等的意思。” 孟昌将话说得很明白,哪怕他知道孟彰不可能会误解。 因为这一支部曲不是他的,而是孟彰这位郎主的。 所以在上禀孟彰、得到孟彰准话以前,孟昌根本就没有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