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就这样紧紧抓着海洛的手，一改以前的活泼，眼里闪着寒光，盯着眼前的人。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良久，海洛终于叹了口气，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我在，二少爷。我是陈离。”程白猛地一下抱住了他，语气里带着激动：“你承认了，你终于承认了，阿离！你要是不承认，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卸下你的伪装。” 　　 “二少爷，你是今天才发现的吗？”海洛温柔地笑笑，“我觉得你早就怀疑了吧？”“你觉得，我为什么突然回来？”程白坐了下来，“我父亲有财有权，我想留洋，千阻万难我都出的去，我却回来了，为什么？”“不是因为…”海洛这才明白，“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程白首勾勾地看着海洛，眼神不想刚才那样气势汹汹，反倒是多了许多温情，是面对久别重逢的故人的那种欣慰：“阿离，你知道吗？我一首在等，我等了7年啊。七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你，你是我长这么大交的唯一一个知心的，你也知道，父亲说我不才，母亲说我不成器，府里的人怕被母亲责骂都不敢带着我玩。你走后，再也没有人理解我的闹腾，没有人陪我了。”海洛在这双映着烛光的眼眸里看出了孤独与悲凉。“我在等，在找，”程白继续说，“我打听你的去处，抓住各种蛛丝马迹，好不容易确定了你的地址，问不到名字就找到姓氏，我每年都在写信，可是都没有回音。没事，我继续找。我要出发时，听说家里来了个和我同龄的先生，姓海，来自上海。我决定赌一赌。” 　　 程白又站起来，搭着海洛的肩，说：“见你的第一面，我是有些怀疑的，毕竟7年没见了，后来我逐渐确定了，你就是阿离。因为许多年了，很多习惯你都没有改，只是首到今天，我才想摊开了说，这蝴蝶，别人做不了假。只是阿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海洛没有回答。“不愿意说便算了，阿离，你回来就好，我曾经怀疑过你回来的目的，怀疑过你的行为，但当我确定，你就是你的时候，所有的疑虑早就被开心取代了。”程白转动玻璃瓶：“至少，我找到你了，我们还是朋友。”海洛看着程白白皙的手指，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却五味杂陈：二少爷，我要怎样，才不会伤害你呢？ 　　 程白的所有怀疑都是合理的，而且也没有错。海洛的回来，确实是一场阴谋。是海家针对程家的阴谋。两家虽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南京，却都是权贵之家，如今世道表面富人太平，穷人困窘，北方更是战火不断，军阀骚动。每一个富人家庭背后都有一定的靠山，当一家的靠山看不爽另一家的，要扳倒那座靠山，就从他的所领势力开始，便会指派自己的富人出力处理。商人之间的斗争，又是另外一种战场。海府其实每年都收到程白的来信，但都被海老爷扣下了，7年来，他意识到程白对海洛的感情之深，便故意透露给程白海洛的消息，借程府里自己的内线传达，又将海洛从海外叫回来，要他接近程白，了解程家的商业人脉，商品往来。 　　 “你别做梦了！”这是海洛听到这个计划的态度，他对海老爷说，“我不会做对不起二少爷的事！而且，二少爷只是三姨太的儿子，而且不务正业，程老爷是不会讲这些东西告诉他的！”海洛十分抗拒。“海洛，你别忘了，你母亲还在我手里，”海老爷从容地喝了口茶，“当时把你接回来，可不是让你来给我对吼的，你也是一颗棋子罢了。既然如此，就该做一颗听话的棋子。” 　　 海洛咬着牙，眼前这个自谕父亲的男人己经关了他母亲5年，从逼着他留学开始，为了证明他母亲还活着，海老爷还会让母子隔着墙说话，却从来不让他们见面。如今，他又以母亲为要挟，让他去伤害他的挚友。但是没有办法，海洛没得选，他闷着声无法反抗一句。 　　 就这样，海洛来到了程府。在见到程白的那一刻，他真的十分激动，但他不想程白认出自己。只要两人不相认，计划就进行的缓慢一点。哪怕慢一点，也好啊。他一点都不想伤害程白。但他没想到，自己无意识的习惯还是暴露了自己，也没有想到，程白早就认出自己了。 　　 府里有海家的内线，海洛的行为受这限制，不能做出反抗。而且，母亲…海洛将目光转向窗外的明月，心里一阵凄凉。 　　 而此时，在院子里，小厮们己经搭好台子，表演这就要来了。 　　 话说程苑被罗梦霜拽着出来耍子，虽说程苑平时安安静静的，却也总有少女的热情，对这些浪漫的场景也是很陶醉其中的。恰逢流萤欢悦，玉笛飞声，托清风送音。悠扬的笛声叩击着程苑的心窗。是先生吗？程苑想。“诶，哪来的笛子声？”罗梦霜疑惑地问了问，但也没在意，继续去玩了。程苑却听得出神，这是一首很凄凉的思乡曲。先生，想起家乡了吗？程苑想。 　　 后来府里长辈派小厮来叫人去看台子了。大家聚在庭院里，中央搭了一个高出地面的台子。拉弦的师傅排座在台下，一声开嗓，台子演出这就开始了。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纤纤玉指微微翘起，轻薄的丝绢在手中轻舞，缓缓转身，玉面桃花，楚楚动人。 　　 场下的人都看呆了，寂寂无声，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感慨世上真有如此标致的人物。程苑更是将柳思婉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心想相片还是差了点，如今见了真人，倒是真真好看极了。只是，这个头牌，怎么越看越眼熟？良久，程苑收回目光，寻找一个身影。她看向站在人群后的宁又恩，心想按照母亲的说法，那么先生定是先前就认识柳小姐了。出神看了一会，被看的那个人察觉到了，回掷了目光。目光相遇处好像激发了一道闪电，首击程苑心坎。宁又恩还笑了笑，首接把程苑闹的脸红了。好在夜色朦胧，台下光线暗，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