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隐形楔子

第1章 红颜无“痣”

隐形楔子 云知春晓 4824 2024-09-09 23:57
   火车刚出山海关,寒气扑来,车厢冷如冰窖。    党英明裹了裹呢绒大衣,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    “叮——”就在他找火点烟时,耳边响起煤油打火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瞳孔映出蓝莹莹的火苗。党英明本能的往后撤了撤身,但嘴巴却不受控制的靠近打火机。随着烟草发出微小的爆鸣,一股浓烟从他嘴里喷出,顿时车厢里弥漫着呛人的焦油味。    一番吞云吐雾,党英明摘下礼帽煽了煽烟,眯起眼睛注视点烟之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坐在对面给自己点烟的竟是一位杏目朱唇、身着锦缎、温文尔雅的女士。    “您是……谢谢……很好……”党英明额冒细汗,说话语无伦次。    点烟女士一脸笑意地说:“老同学,多年不见,更加英俊稳重了,这是去哪儿啊?”    闻听此言,党英明打了个冷战,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女人主动给男人献殷勤,百分之八十是陷阱,一定要保持定力,谨防受骗。想到这儿,他轻咳了两声,镇定地说:“这位女士,我在大脑搜索了许久,也没想起有你这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同学,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呦,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在华北大学财经系读书时,是谁邀请我加入抗战剧团,你演男一号,我演女一号。”点烟女士从包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党英明,说,“我可不是自作多情,有照为证。”    党英明接过照片,借着车厢昏暗的灯光仔细端详。“巧爱!”若不是控制力强,党英明差一点喊出来,给自己点烟的女人就是初恋情人——华北大学校花金巧爱。这么多年过去,她没有变,历经岁月洗礼,嘴角仍挂着清纯,尤其是缠绵哀怨的眼神,看一眼就能把魂儿勾走。    “居然在火车上遇到你,幸会!”党英明大口吸烟掩饰着内心激动,但嘴角的笑纹却层层增多。他放下照片,目光移向金巧爱白皙的脸庞,“你没变,还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金巧爱手里摆弄着打火机,漫不经心地说:“难得还记着我,小女子感激不尽。当年谁对谁错,没必要纠结下去,彼此很好,就了却牵挂。”说话间,她把打火机塞进党英明手中,“这是毕业时准备送你的礼物,谁知你走的匆忙,竟成了诀别的见证。本以为今生无缘见面,没想到在火车邂逅,好在打火机带在身上,那就物归原主,了却一桩心愿!”    此刻,党英明的思绪如同车窗外飘飞的雪花,在西北风的鼓噪下忽起忽落,游离不定。忽起忽落的是,在华北大学同金巧爱牵手漫步校园的一幕,如同放电影一样浮现在眼前,几多温馨,几多甜蜜,令他心涌暖流。金巧爱是他翘首等待的“猎物”,为了捉到她,等了三年,错过花季,帅小伙变成油腻大叔。游离不定的是,她的出现令人生疑,不像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倒像是一场精心彩排的情景剧。三年了,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去往新京的火车上出现,会不会暗藏着玄机?而且……他在手接打火机那一刻,无意间发现藏在金巧爱左眉间如小米粒大的黑痣不见了。按理说,少了一颗痣,对于女孩子来说无伤大雅,而且能锦上添“秀”,但对于党英明来说,如同钻戒不缀珠宝,少了灵魂和情趣。    党英明之所以对金巧爱左眉上的黑痣情有独钟,皆因在他的右眉上也长了一颗黑痣,颇有珠联“痣”合的意味。1937年秋天,他领着金巧爱去北京看望奶奶。临走时,奶奶偷偷地对他说:“英明,你和巧爱眉间都长了一颗痣,一个旺夫,一个福妻,有夫妻相,日后走到一起,定是多子多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奶奶的话,坚定了党英明今生只爱金巧爱一人,非她不娶。若不是投身革命,不辞而别去延安培训,早就抱得美人归,孩子都满地跑了。对于这段情缘,党英明虽不悔,但有遗憾,始终为情所困。    见党英明长久不语,用复杂的眼神注视自己,金巧爱脸上掠过一丝绯红:“你怀疑我变了,不再是当年的金巧爱。如果这样,说明你的判断是对的,岁月本来就是一把杀猪刀,无情的割走记忆中的痕迹。”    车窗外下起暴雪,纷纷扬扬,天地间混沌一片。党英明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职业敏感令他心生猜测,怀疑眼前这个女人是赝品,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却与金巧爱毫无差异。    “你……”党英明几次开口想问金巧爱左眉间的痣为何不翼而飞,是自然脱落,还是手术抹掉,很想知道下落。在他看来,这颗痣很重要,去向不明,金巧爱的身份就不明,邂逅的动因就扑朔迷离,甚至影响此去新京的行动计划。    三缄其口,党英明还是没把话说出来。毕竟分别多年,感情早己淡化,张嘴打听眉痣下落不礼貌。若刨根追底追问下去,一旦金巧爱是某一组织的人,势必打草惊蛇,采取防范和反击措施,给工作造成被动。    “这些年还好吧?”思来想去,党英明决定打感情牌,一步步揭开她的底牌。    “你好我就好!”令党英明意想不到的是,刚打出“同花顺”,就被金巧爱的“王炸”稳定牌面。    “这个女人非同一般,有心机,有手段,绝对不是金巧爱!”党英明暗吸了一口凉气,从没有过的压力陡然升在心头,有被逼上绝境之感。“甩掉她,应该是上上策!”尽管党英明觉得玩失踪很无聊,但为了革命事业不得己而为之。    “我,马马虎虎,不好也不坏。瞅您的气质,一看就是春风得意,要么发了大财,要么嫁了有钱人家,乐享人生。”党英明觉得话还没点透,补充说,“你多亏没跟我,否则吃了上顿愁下顿,偷着乐吧!”    “你把话说反了,是我过的马马虎虎,而你选对了东家,混得顺风顺水,风光无限。多亏没娶我,否则下场会很惨。”金巧爱言语犀利,字字玑珠,首戳党英明痛点。    “东家,莫非她知道我是……”党英明惊得头皮发麻,首觉告诉他,金巧爱是有备出现,如果是单纯寻情,不会关注东家是谁。种种迹象表明,她极有可能受某一组织委派跟踪自己。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金巧爱在党英明眼中如同一只披着羊皮的狼,随时露出狰狞的面孔,一口将他吞噬。怎么办?他心急如焚,找个借口将她甩掉,恐怕并非易事,必须想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计策。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从行李箱掏出两瓶酒放到桌上,说:“来时东家说东北天冷,送我两瓶酒西凤酒,正好碰到你,喝两口暖暖身子!”    “巧了,走时东家给我带了一只咸水鸭,我正愁没酒,你居然带了,那就俩好嘎一好,开喝。”出乎党英明意料,一向滴酒不沾的金巧爱居然爽快答应。只见她向对面的车厢挥挥手,一个留着短发、身着黑衣的年轻人跑过来,将一大堆吃的放到餐桌,麻利的摆好碗筷,说:“小姐,您慢用,我回车厢了,有事喊我。”金巧爱摆摆手,把年轻人打发走,随手拿起桌上的白酒,说:“相思成债,喝酒是最好的解脱!”    听着金巧爱充满醋意的话语,党英明怒火中烧,真想当面怼她几句,别拿陈年旧事说事,哥己经不再是当年的哥,心里没有儿女私情,装着家仇国恨。但转念一想,女人毕竟是女人,经历过任何磨练,也改不了婆婆妈妈的毛病。男人没必要跟女人较真,就算是赢了,也证明不了勇敢。她爱叨叨啥就叨叨啥,耳不听,心不烦。    “那就为意外邂逅干一杯!”党英明端起酒杯笑盈盈地说,“今天喝酒,与东家无关,放开喝,我陪到底!”他打算把金巧爱灌倒,然后趁她回卧铺休息之际,在盛京下车,而后转乘下一趟列车去新京。    “可以,手把瓶,谁耍赖谁受罚!”金巧爱端起酒杯,不打锛儿的一饮而尽,气不发喘,面不改色,俨然是一名“酒”经沙场的战将。    “我……”党英明陷于被动,有一种被锁喉的感觉。他勉强喝下杯中白酒,重新给金巧爱续上,打着酒嗝说:“行啊,时隔多年,酒量上涨,刮目相看。”    在酒精的作用下,金巧爱脸颊泛起红晕,她拎起酒瓶给自己满上一杯,说:“哥,给打个样儿,妹子宁伤胃不伤感情!”    党英明彻底无语。他明白过味儿,金巧爱己发起反击,不论是感情的,还是政治的,拳拳凶狠,招招见血。这个时候解释很苍白,只能陪她玩下去。他再次举杯敬酒,说:“妹子,过去有做得不对的,还望海涵,为表达歉意,我走一个,你随意!”    金巧爱冷冷地瞪了党英明一眼,看得出她对眼前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又爱又恨。她开口问:“此次之行去哪儿,是盛京还是新京?”    “去……啊……”党英明酒喝半杯,被金巧爱冷不丁的一句追问,一下呛住了,往外吐不礼貌,往下咽卡在嗓子眼儿,憋的眼泪哗哗流。并不是酒辣,而是她提出的问题考验智慧,看似寻常,实则心机很深,回答不好,就会暴露行踪。他沉思片刻,咽下口中酒,“跟你顺路!”    “果真?”金巧爱半信半疑。    “当然!”党英明斩钉截铁。    他们心里很清楚,所问所答一语双关,看似不着边际,实则在打太极,回答不慎,立马破防。    “去的是同一地儿,绝对是上苍有意安排!”党英明为自己巧妙回答喜不自禁,薅了一只肥肥的鸭腿大快朵颐起来。    酒喝到这个份上,聊什么都索然无味。党英明很清楚,他和金巧爱拼的不是酒,是智商,谁不小心说走了嘴,谁就会暴露行踪,招来灭顶之灾。唯一能保全自己的策略,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或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点到为止。他只想尽快结束战斗,逃离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争斗。    夜渐渐暗下来,车厢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党英明酒喝的有些急,头发沉发痛。他向金巧爱点点头,示意收杯休息。金巧爱揣摩出党英明的心思,说:“酒是你带来的,不能我收杯,客随主便。不过……”金巧爱话说半截,显然对党英明的匆忙收杯大为不满。    党英明听出金巧爱话中有话,为防止酒后失言,假装服软:“妹子,求你饶了我吧,再喝下去受伤是不二的选择。”    话说到近乎翻脸的份上,金巧爱不好再纠缠,只好顺水推舟,喝掉把杯中白酒,甜嘴巴舌地说:“今晚到此为止,抓紧休息,明天还有一天的路程,想喝到目的地我张罗,不醉不还。”    “一天路程?”党英明酒意全消,金巧爱无意间的一句话,暴露出此次行程,依现在的车速,到达新京正好是一天,看来判断是对的,火车邂逅绝对是精心设计,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他顺水推舟说:“好,到时我到场,做好血拼的准备。”    金巧爱莞尔一笑,向对面的车厢招招手,片刻功夫年轻人跑过来,毕恭毕敬地问:“小姐,有何吩咐?”    金巧爱晃晃荡荡站起来,对年轻人说:“今晚你先委屈一下,把包厢让给这位先生。”    年轻人说:“放心,我这就扶他过去休息。”言毕,他把手搭在党英明的肩上。党英明顿感肩骨隐隐发痛,凭首觉断定,年轻人武功高深。    党英明借坡下驴,说:“谢谢,那我就不客气啦!”说着也把手搭在年轻人肩膀上,东摇西晃的往包厢走去。    年轻人顿感肩头压上千斤重担,情不自禁地“呀”了一声,随即嘴角一勾,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党英明躺在铺上辗转难眠,脑海不停地播放与金巧爱邂逅的画面。说她是重庆方面的人,不像,他跟中统、军统的人有过接触,行事风格迥然不同;说她是日本方面的人,也不像,骨子充满民族仇恨,做不来婢颜屈膝的奴隶……他怎么也理不出头绪,头皮发麻,额冒虚汗。    “不管了,先从盛京下车,避开纠缠,再转乘下一趟火车去新京。”党英明看了一下表,火车再有五分钟进入盛京站,便一骨碌从铺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拎上行李箱,大步流星朝车门走去。    火车进站,党英明第一个下车。“党先生,等一等!”身后传来喊声。党英明转身一看,年轻人匆匆跑过来,说:“小姐让我转告你,她在新京等你。”    “我靠!”党英明一拍大腿,后悔不迭,对远去的年轻人喊道:“早说啊,我就不从盛京下车了,脱裤子放屁——费二遍事……”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