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内卫不仅办事效率高，记载也是事无巨细。　　 案牍上记载的那些事，几乎是详细到哪一天的哪一个时辰，所以既是是假口于人读出来，李开也毫不费力地理解。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寒门出身的裕邻坤初心本是清洁无暇的，没想到经历了几年的官场生涯后，竟然变得这么暴虐冷血！　　 读到最后，裕邻坤已经是瘫坐在地上了，呼吸急促。　　 李开十分痛心，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看着瘫坐在那里的裕邻坤缓缓开口，“裕邻坤，你所做过的恶行，不仅仅是我说的这些吧？”　　 官官相护，到了锦衣内卫这里，估计也不例外，北镇抚司裕邻坤做过的错事，又何止是这区区案牍都能记载下来的？　　 曲淮将案牍上的内容一一念出来之后，瘫坐在地上的裕邻坤已经无力反驳了，此时他只感觉体内的血液就像是倒流了一样，手脚冰冷，呼吸困难。　　 “求陛下为我家大人做主！”　　 就在这个空当，杜家余下的那些家眷纷纷下跪，哭着哀求李开。　　 李开看了一眼这些无依无靠的家眷，心里升起一丝悲悯，对裕邻坤说道：“裕邻坤，你自己种下的因，后果得自己承担，如果朕没记错的话，按照大乾朝的律法，你是应当被杀头的！”　　 对着裕邻坤言罢，李开又看着这些家眷，问道：“你们觉得呢？该给他什么样的惩罚？”　　 “求陛下按律法处置！”　　 原来的杜家主母也就是杜云朗的妻子坚定回应。　　 丧夫丧女、家破人亡，这种痛楚，恐怕她一辈子也泯然不了。　　 裕邻坤更加害怕了，跪在地上朝着杜夫人连连叩首，哀求。　　 “求求你，放过我！我已经知道我的错了！我一定好好弥补你们！只愿你们看在我也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份上，放过我吧！”　　 杜夫人被裕邻坤的这幅样子吓到了，连连后退，同时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一开始确实是下定了让裕邻坤人头落地的决心的，可是当听到裕邻坤提到自己也有家室和孩子的时候，突然就心软了。　　 如果裕邻坤死了，那他院子里的那些家眷也会像她们现在一样，犹如无根浮萍，没有依靠。　　 “求求你，杜夫人！”　　 见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裕邻坤的心中升起一团希望之火，他匍匐着直起腰来，双手抓着杜夫人的裤脚，苦苦哀求，“求求你！”　　 杜夫人看着他的这幅样子，似乎看到了几年前自家夫君求着裕邻坤和韦家人放过自己女儿的场景，抽噎着闭上了眼睛，一行滚烫的热泪顺势滴落在了身下裕邻坤的脸上。　　 “陛下，他可以不死，但是草民只希望这个恶贼能够抱着我家老爷的牌位在乾京的大街上游走一圈，并三步一叩首，一次来慰藉我家老爷的在天之灵！”　　 言罢，杜夫人便嚎啕大哭起来，其他的家眷们争相向前扶起。　　 见杜夫人肯松口，裕邻坤又反过来向李开求情，“求陛下开恩！臣愿意如杜夫人所说的那样，来表达自己对杜侍郎的歉意！”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经过此事以后，自己在朝堂上和乾京里的名声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比起掉脑袋，他还是坚决地选择前者，因为他实在太知道自己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了，可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李开没有理会裕邻坤，而是先叫人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杜夫人和众多杜家家眷请了回去。　　 而后才开口：“裕邻坤，你现在知道错了，当年你迫害杜侍郎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也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人？”　　 李开现在再看裕邻坤，心中就不只仅仅有那种对他一路摸爬滚打的毅力而折服的钦佩感了，更多的却是，对他平步青云后性情大变的痛心。　　 裕邻坤无话可说，只是一个劲儿地为自己求情，“臣知错了，臣求陛下开恩，留臣贱命一条吧！”　　 李开虽痛心，但也知道裕邻坤这个人还弃不得，随即摆了摆手道：“朕可以饶你一命，但是真正想要你命的不是朕，能否让那些你迫害过的人原谅你，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朕也可以不在意你曾经受过韦云的提携，但是韦云这个人功高盖主，甚至不把朕放在眼里。”　　 李开提到韦云的时候，裕邻坤的心下一紧。　　 “所以朕的意思是，韦云这个人、包括韦家盘根错节的爪牙，都得被除掉！”　　 说着，李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对于除掉韦家的这件事，他内心是十分坚决的。　　 “朕也知道，”李开突然换了一种相对轻快的语调，继续说道：“你在来到这里之前一定去请韦云来救场了吧？”　　 裕邻坤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李开洞察一切的目光，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辩驳的余地了，只好怔怔地点头。　　 “来，你抬头看看殿外的那个日晷，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李开抬起手指，指了指门外，指示裕邻坤往那个方向看，挑拨道：　　 “韦云到现在还未进宫来求情，看来必然是将你视为了弃子。”　　 一番刺激下来，裕邻坤已是面色苍白得犹如一张纸，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心知肚明。　　 韦家的靠山是靠不住了，裕邻坤索性将所有的事情都抖落了出来，“多谢陛下指点，臣也不再替韦贼瞒下去了，之前的那杯企图毒害您龙体的那杯毒酒，的确是韦家的手笔！”　　 言罢，从衣袖里拿出了那张与韦云的书信，递到了福禄寿的手里。　　 裕邻坤就怕韦家可能会落井下石，所以他也暗中留了一手，将那封书信真笔，一直藏在自己的身上。　　 福禄寿将那封书信又递到了李开的手里，李开扫了一眼书信，不由得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韦家企图毒害自己的事情，终于有了证据！　　 而这封书信，就正是毒酒行动的详细计划。　　 “那日韦云来找臣商议此事，被臣拒绝了。”裕邻坤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