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上杉家与长白山女真朱舍里部、朝鲜先后缔结了贸易关系后,自然是引起了长期独占对朝鲜贸易的宗家不满和敌视。 因上杉清定很早就重视旗下水军众的发展,加上上杉家静谧了佐渡一国之后,还趁机吸收了大量佐渡武士、渔民至水军众之中。 加上清定还为前往朝鲜、朱舍里部进行通商的商船配置了不少水军众进行护卫。 这就使得受宗晴康(宗贞尚、宗贞泰、宗晴茂)指使去劫掠上杉家商船的对马水军众、倭寇还没靠近,就遭到了上杉家商船上的铁炮、焙烙玉、火矢等远程武器的集火攻击。 在接连多次遭到上杉家商船的痛击后,宗晴康这才意识到上杉家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完全没有料到上杉家竟然会如此的‘武德充沛’,连商船之中的‘船夫’都能熟练使用铁炮、弓矢、焙烙玉等武器。 如今,宗家旗下的水军众、倭寇连上杉家的商船都无法靠近,届时就更别提遇到上杉家的战船了。 于是,在接连吃了几次亏后,宗晴康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足利义藤的斡旋调停,便不再派出旗下水军众、倭寇前去袭扰上杉家的商船。 然而,宗晴康的所作所为还是被清定记上了一笔。 要知道,如今的上杉家在东国地区那可是横着走的存在,谁敢去主动招惹?就连足利将军家若想坐稳武家栋梁、征夷大将军的宝座也得靠上杉家的支持。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虽然眼下的上杉家并不能长途跋涉的去出兵讨伐远在对马岛的宗家,但并不代表上杉家就完全奈何不了宗家了。毕竟穷者重利,利益就是穷者的软肋。 清定可是深知对朝鲜进行贸易是宗家的财政命脉,便令御用商人二木与助在渡海前往朝鲜通商之际,顺路将自己所写的书状递交给朝鲜国王李峘。 清定致信李峘的内容也很直白——盘踞在对马岛的宗家庇护着暗杀全罗道竹岛边将李大源的“乷背同”等倭寇内应,并与时常劫掠袭扰朝鲜全罗道、庆尚道等朝鲜半岛南部沿海地区的倭寇头目“紧时要罗”、“三甫要罗”、“望古时罗”等人有着非常频繁的联系。 另外,对马岛上还有被倭寇掳走的数百名朝鲜人,他们形同奴隶一般被宗家驱使着。 得益于朝鲜王室、朝鲜大臣、朝鲜豪商等上流人士都开始热衷于产自上杉领的新濑户烧瓷器,以及朝鲜上下长期以来都一直怀疑着宗家与倭寇相勾结,他们眼下只是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罢了。 而且,朝鲜先前也因‘蛇梁倭变(蛇梁镇倭变)’、‘三浦倭变(三浦之乱)’等多次大规模倭寇进犯之事,一度终止了与扶桑的贸易、外交。 当上杉清定提及宗家与倭寇头目们往来异常频繁之事后,李峘便立即联想到三浦倭变。 曾经,第十三代宗家家督宗盛顺(宗义盛)就借荠浦的四名恒居倭(常驻于朝鲜境内的扶桑人)被朝鲜边军误当作倭寇杀害一事,当即联合在恒居倭酋大赵马道、奴古守长等人,向釜山一带派遣了四千五百余军势。 恒居倭在宗家的大力支援下,更是先后攻落釜山浦、荠浦等地,釜山浦守将阵亡,荠浦守将被俘虏。随后,宗军又在恒居倭的引导下进而攻打永登浦、熊川镇等地。 在朝鲜的不断抗击之下,宗军、恒居倭发起的攻势才被遏制。 因形势愈发不利后,宗盛顺不得不将麾下军势以及大部分恒居倭退回了对马岛。朝鲜也在随后关闭了荠浦倭馆,废除了恒居倭制度,与宗家恢复贸易也是在明正德七年(扶桑永正九年,1512年)之后的事情了。 可李峘也不是偏听偏信之人,他对上杉清定此人了解的并不多,对上杉家的了解也是少之又少,只知晓上杉清定是扶桑国王源义藤(足利义藤)麾下的重臣,上杉家最早还是外戚出身。并且,还获知了上杉家正与长白山女真的朱舍里部开展贸易一事。 随后,李峘就安排备边司、与王室关系密切的商人对上杉家以及上杉家家督上杉清定进行打探,他想更多的了解一些情报,并确认上杉家是否有觊觎朝鲜之心。 备边司是李氏朝鲜总领中央和地方军务的官厅,为正一品衙门,也被称之为“备局”、“筹司”。 此时的备边司已发展成一个掌军国机务的中央文武合议机构,负责朝鲜全国的政治、经济、军事和外交等事务。“堂上”即备边司的上层官员,人数达数十名。最高长官为“都提调”,由议政府的三名议政(现任及前任)兼任,为正一品。实际管事的长官为“提调”,为从一品到从二品。提调有十七人,由左右赞成、左右参赞、吏曹判书、礼曹判书、兵曹判书、刑曹判书(或吏、户、礼、兵四判书)、训练大将、御营大将、禁卫大将、捴(总)戎使、守御使、开城留守、江华留守、弘文馆大提学兼任,无定员。 在经过备边司与朝鲜商人们的多番打探后,经过整合的情报就送到了李峘的面前。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是,年仅二十四岁的上杉清定竟然是在整个扶桑国中的实际地位仅次于扶桑国王源义藤,甚至连他下达的文书、政令效果皆是等同于源义藤本人下发。上杉家更是比曾经与朝鲜进行国交的大内家、大友家实力更强、影响力更大。 所以,李峘还以为上杉清定是奉源义藤之命与朝鲜重新进行国交的负责之人,便有意恢复曾经的牙符制(室町时代扶桑用于与朝鲜进行贸易的凭证,类似于勘合贸易的勘合符),与上杉家缔结官方层面上的交流和贸易。 同时,李峘还顺势要求宗家交出以乷背同为首的叛逃朝鲜人,并释放被倭寇掳走的朝鲜人口,以此来试探宗家的诚意,以及看宗家是否真的与那些横行于朝鲜南部沿海地区的倭寇头目进行勾结。 对马岛紧邻朝鲜,是位于朝鲜、扶桑两国之间的朝鲜海峡中间,与朝鲜有很多的贸易往来。 同时,对马岛与朝鲜的关系又非常微妙——朝鲜看待对马岛,俨然当成自己的属国一般;作为对马岛的岛主历代宗家家督在与朝鲜的外交往来中,也经常在书信中自称为“臣”。 为了确保能继续与朝鲜进行贸易往来,宗晴康不得不放低身段答应了朝鲜朝廷所提出的要求,他只好派遣家中重臣佐须盛円(对马守护代)、山本康范、津奈调亲(宗家庶子家津奈家家督)等人捕获包括乷背同在内的十五名叛逃至对马岛的朝鲜人,并送回朝鲜,交由朝鲜来进行惩处。 除此之外,宗晴康还诱捕了先前多次入侵朝鲜的倭寇头目“紧时要罗”、“三甫要罗”、“望古时罗”等人,一并送交朝鲜处置;还送还了先前被倭寇俘贩卖至对马岛的一百二十余名朝鲜人,以表宗家的诚意。 见宗家对朝鲜是如此的恭顺,李峘感到非常有面子,他觉得与宗家继续保持贸易关系还是比较重要的。 毕竟,朝鲜还需要将人参、虎皮、豹皮、香油、松子、青鼠皮、水獭皮、红参、高丽纸(高丽贡笺,清代用来给故宫糊窗子)、烧酒等特产品高价卖给扶桑人,尤其是宗家。同时,朝鲜也需要在必要之际利用宗家来制衡势力愈发壮大的上杉家,避免上杉家联合长白山女真诸部对朝鲜构成威胁。 而后,李峘先是下令处决十五名暗中勾结倭寇,且叛逃至对马岛的朝鲜人。之后,还将宗家献上倭寇头目“紧时要罗”、“三甫要罗”、“望古时罗”等人处以凌迟。 心情大好的李峘还赐给宗晴康一匹王室内厩的好马,并亲自在别殿设宴招待宗晴康派来出使朝鲜的佐须盛円、津奈调亲等人。 之所以宗晴康会在朝鲜面前表现得如此恭顺,无非是因为对马国全境土地贫瘠,且不少产业与九州、本州等地相比都非常落后。 为了继续能与朝鲜展开贸易,并将来自朝鲜的特产品大量销往九州、西国等地进行牟利,宗晴康才在万般无奈之下使出卸磨杀驴之举。 不过,宗晴康也不是在自毁长城,他此次只是象征性的交出了几名倭寇小头目罢了。 其实,作为宗家重臣之一的山本康范不单单是宗家麾下的一名船大将,更是个海盗头子。对马山本家历代家督都不思如何振兴领内的产业、农业等,反而是专注于劫掠往来于朝鲜、扶桑的商船、渔船等来维持生计。 对马国历任守护、宗家历代家督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对马岛孤悬在外,若是不想遭到西国、九州的大名兼并,历任对马守护就必须保有一支有着一定战力的水军众来维持自身的统治。 而且,在宗晴康继任宗家家督、对马守护等职之际,对马国的宗家庶子家足足有三十八家之多。 因担心数量众多的庶子家威胁到宗氏总领家,宗晴康就不得不颁下新政,即除了宗氏总领家以外的枝连众(庶子家)不准使用宗家的苗字,并且强制给庶子家的成员进行更改苗字。 就这样,宗晴康完成了对马国的统一和宗氏的家中统一两个成就,所领的统一化使得宗家逐步转变为战国大名。同时,他也是被后人称之为宗家的中兴之主。 尽管割据肥前西北部的平户松浦家与宗家一样靠近东亚海岸,但不同的是,平户松浦家却是积极发展同大明、葡萄牙之间的贸易。 尤其是前任平户松浦家家督松浦镇信庇护了扬名于大明东南沿海的大海盗王直之后,使得平户松浦家进口了大量来自大明的宝物、珍玩,停靠在平户的船只越来越多,使得平户也愈发繁荣。 经过王直的不断劝说之下,葡萄牙传教士萨比埃于天文十九年来到平户,并在时任平户松浦家家督松浦隆信(松浦镇信之子)的许可下布教,还为平户松浦家招来了大量葡萄牙商人,使得平户松浦家的南蛮贸易发展极为迅速。 不过,松浦镇信、王直等人可没有效仿宗晴康去袭扰上杉家派往朝鲜半岛的商船,他们反而是希望与上杉家搭上关系,好将大量的生丝、绵、硝石、硫黄等货品销往上杉领,从而获得更多的利益。 加上松浦镇信、王直等人也非常重视上杉领产出的新濑户烧,认为此等品质的瓷器若是大量销往大明或是葡萄牙,必然能获利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