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永禄大逆
永禄七年(1564),六月。 京都郊外的清水寺,聚集了以三好义继、三好长逸、松永久通等为首的上洛大军,约莫一万人在此集结。 “将军殿下为何迟迟不来!”三好长逸正在质问进士晴舍,三好方以参拜清水寺为名,要求将军足利义辉前来。 清水寺是恒武天皇的敕愿寺(日本天皇发愿敕命建造之寺),山号为音羽山,主要供奉千手观音,属于法相宗的大本山。 占地面积为13万平方米,为慈恩大师创建。相传慈恩大师是唐僧玄奘在日本的第一个弟子。 “这个……主公他身体微恙,确实,确实无法前来。”进士晴舍心中明白,这上洛的一万人马,其来意绝不单纯。 进士氏可是幕府最忠诚的奉公众,其家族中的进士贤光,曾是那位对三好长庆连砍三刀的忠勇之士;进士藤光,则是在血色宴席中,差点儿砍了细川藤元三刀的忠勇之士。 就连进士晴舍本人,不仅是足利义辉的取次(外交官),更是他的亲家——他的女儿正是义辉的侧室:小侍从局。 “什么身体有恙,我看是故意轻视我家主公吧!”松永久通的语气中带着讥讽,这让三好义继的脸色更加阴沉。 久通是松永久秀的嫡子,在去年刚继承了家督之位,成为大和国多闻山城的城主,也就意味着松永久秀已退居幕后。 “不不不,绝无此意。”进士晴舍赶紧矢口否认,他可不想惹怒了对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那你快回去通知将军殿下,速来礼佛!千万不要耽误了吉时!”三好政康的语气毫不客气。 “你!”进士晴舍气得手指三好政康,心中暗想:如此无礼,当幕府将军是你三好家的臣子吗?呼来喝去的! 但最终还是忍下了,先行回去向足利义辉复命去了。 与此同时,将军御所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商讨三好上洛意欲何为。 “主公,三好义继狼子野心,此番大军上洛,一定是有图谋不轨的意图!”细川藤孝第一个发言。 三好上洛的举动明显是逼宫,想让将军答应他们的不合理诉求,这跟造反没什么两样。 “主公,藤孝所言甚是,还请主公暂避锋芒。”三渊藤英伏礼请命。 他是细川藤孝的亲哥,藤孝本身是三渊氏出身,过继给的细川刑部家。 “你的意思,是让余再次逃离京都吗!”足利义辉怒目看着三渊藤英,他可是在心中发过誓,此生再也不离开京都半步! “属下,属下……”三渊藤英连忙跪伏,虚汗频频,他想要再规劝,但是…… “够了!不必再说了。”足利义辉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断然截断了藤英的言语:“若此次再离开京都,恐怕余将永无归期。”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的凄凉,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命运的终结。 “主公……”家臣们纷纷黯然神伤,低垂着头,隐约可闻几声啜泣,悲观的情感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足利义辉,他绝非一个庸君。相反,他的英明,是百年难遇的。他的治世理念,他的明智决策,本应照亮这个时代。 然而,命运弄人,他的四周缺乏忠心的支持,内部也早已被腐败侵蚀。 他单枪匹马,难以支撑起这座即将崩塌的幕府大厦,就像一根细柱,难以擎天。 “主公!属下愿尽起家中之兵,为幕府尽忠!”一色藤长向前跪伏了两步,大礼拜伏。 他是丹后国守护一色宗家的分支,式部一色家的成员。一色氏原本是御屋形众的家族,但在藤长尽心的奉公中,升格为御供众。 在伊势贞孝被击败后,他的一部分领地被分配给了藤长。 “属下也愿意!”“属下也是!”其他人也纷纷表态,如今仍坚守在幕府的,都是忠勇之士。 “好,好。好!”足利义辉一连应了三声,语气中透露出激昂与赞许,他的精神亦为之振奋。 “有诸位齐心,何愁不振兴幕府!余决定了,这次绝不妥协!”足利义辉的话语如同誓言,宣告着不屈不挠的决心,他的眼神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主公,属下有建言。”细川藤孝却在此时发言。 “说。”足利义辉其实是很看好他的,只是因为细川藤元的关系,让他迟迟没有得到重用。 “属下认为,单凭我幕府的力量,还是太单薄了点儿,应该调令各地守护,勤王上洛。” “调谁?上杉吗?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三渊藤英遗憾的摇头,上杉辉虎可是公认的忠臣。 “不,是细川管领殿下。”细川藤孝硬着头皮说道:“不可否认,目前也只有细川家能抗衡三好。” “是他?”足利义辉眉头一皱,心有不喜,随即下令:“不,你还是去六角家吧。” “六角?可是他家……”细川藤孝还想说他家都没人听六角义治的了,结果被足利义辉给挥手打断。 义辉将军现在绝不能允许,驱赶了三好后,再来个细川把持。 “是。”细川藤孝只得俯首领命。 “藤英你去朝仓,藤长也立刻回去动员……”足利义辉下定决心后,就开始调兵遣将。 朝仓义景现在也是他妹夫了,于公于私他认为对方都不会拒绝的。 “是。”接到任务的家臣,立刻下去行事…… ………… ………… “什么!将军正在动员?还要御令守护上洛?”三好这边却先接到了消息,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安。 “是的,千真万确。”三好政康的声音透着一股焦虑,但他的眼神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在下的暗探回报,将军准备调细川入京了。”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确信,同时也蕴含着紧迫感。 三好家众人眉头紧锁,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细川入京,这不仅是三好家的严峻挑战,更是对三好家在畿内的统治构成致命威胁。 这个消息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激起了三好家众人心中的波澜。他们必须要迅速做出反应,以确保家族的安全和地位。 “我们必须要立即行动。”三好长逸的声音中带着决断,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在寻找支持和认同。“这是一场关乎我们命运的战斗,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紧接着,岩成友通也站了出来,他的声音同样坚定,但多了一分急迫和果敢:“没错。我们必须马上拿下御所,逼迫将军交权!” “但可千万不要伤了将军啊。”三好长逸还是保持最后一丝冷静,但有些事不是人能掌控的。 很快,三好大军被调动起来,接到了“敌在二条御所”的命令,立刻冲入京都,包围了将军御所。 “这是何故?尔等究竟意欲何为!”进士晴舍尚在懵懂之中,他刚前脚踏入门槛,三好的兵马便紧随其后,将此地围困。 “何故?你这奸佞之徒!究竟向将军殿下进献了何等谗言!竟然让我等这些忠良之臣,招致如此不公之举。” 三好政康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一口大锅甩他头上。 “哈?”进士晴舍完全不明所以,他可是连义辉将军的面都没见呢,何来谗言? “别再跟他徒费唇舌了,铁炮射击。”松永久通心中焦急,唯恐变数突生,他决然下令,打响了这场冲突的第一枪。 完全未曾察觉,他们都掉入了他人精心布下的局中。 砰砰砰……铁炮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弹丸打在御所大门,迸发出四散飞溅的木屑。 “进攻!”三好长逸下令强攻,事已至此,再无回旋的可能。 “三好造反啦!三好造反啦!”御所内的幕府武士,匆忙间抵御敌人的进攻。 就连足利义辉也吓了一跳,这刚派出去细川藤孝等人没一会儿,怎么三好就突然杀到了呢? “主公,主公,属下无能,请您宽恕。”进士晴舍匆匆见驾,面带忧戚,声音中充满自责与悲痛。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疏漏,导致了三好的突然来袭,从而让主公陷入了危机之中。 于是在足利义辉的面前,以切腹之礼,决然谢罪。 “晴舍,且慢!”足利义辉急忙伸出手,想要阻止这悲壮的一幕,但却为时太晚。 他的心中充满了困惑与焦急:“谁能向余解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中带着对突如其来变故的困惑,以及对忠诚之士离去的哀痛。 “主公!主公!大门已被攻破,敌人马上就要进来了!请主公速速撤离此地!”摄津晴门踉跄着跑了过来,他刚被任命政所执事没多久,钱袋子还没捂热呢。 “真是可恶至极,天不佑我啊!”足利义辉紧握拳头,眼中迸发着不甘、不屈、遗憾的复杂之色。 作为一位秉承传统武士道精神的领袖,他深知现在只有勇往直前,即使面对死亡,也要誓死捍卫将军的尊严与荣誉。 看着已经涌入的三好侍兵,足利义辉以刀指向敌方。 没有撤退可言! “杀!”一声令下,声震屋瓦。 “喔!” 三十多名忠心耿耿的武士,举刀冲锋! 他们汇聚成一股不屈的力量,与潮水般涌入庭院的三好军,展开了激烈的对抗。 士为知己者死,臣为明君者瘁。 武士死在主公的后面,那都是耻辱! 刀光剑影中,每一次交锋都是生与死的较量,进士藤延、荒川晴宣、荒川辉宗、细川隆是、仁木辉纲战死。 每一次呐喊都饱含着不屈的战意,彦部晴直、彦部辉信、一色辉喜、杉原晴盛、摄津晴门尽忠! 足利义辉更是身先士卒,宛如一头威武的雄狮,所向披靡,其剑尖所指,便是敌人心胆俱裂之处。 战至刀身卷刃,他也毫不犹豫地换刀再战!兵器或许有尽,但他的战意永无止境。 “射击!”三好军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冷酷的命令。 紧接着,砰砰砰的铁炮声响彻云霄,打破了战场的喧嚣。 火光与硝烟中,又有几名忠勇的武士应声倒地,他们的身影在这一刻,被永恒地铭刻于荣耀与牺牲的史册之中。 武士之魂,永不言败! 足利义辉怒吼着,腹中的枪伤并未能削弱他的战意,反而激发了他更深层次的斗志。 他挥舞手中的名刀,冲入三好铁炮足轻中,用敌人的鲜血,慰藉逝去的英灵。 又是一片箭雨,三好方已经顾不得许多,脸都不要了,甚至还射中了自己人。 足利义辉再中一箭,因为未着甲的缘故,肩头那箭深可入骨。 然而,足利义辉并未就此倒下,他的动作坚定而有力,只听一声清脆的“嘎巴”,他硬生生地将箭杆折断。 那股不屈的气势,如同一头受伤的猛兽,震慑周围的敌人不敢轻易靠近,他们都被这位将军的勇气和力量所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用障子!用障子困住他!”一声急切的呼喊,不知是谁发出了这命令,但命令一经出口,立刻就有侍兵响应。 随即,有人迅速拆下附近的障子门,将其作为临时的屏障,试图以此限制足利义辉的行动,形成一个困兽之斗的局面。 这突如其来的策略变动,让战场上的形势更加紧张。 足利义辉被敌人用障子团团围住,但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愈发炽热的战意。 他知道,这将是最后的决战,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将以武士的至高荣耀,战斗到最后一刻。 随着一支支长枪无情地刺入他的身体,这位剑豪幕府将军,最终在战场上英勇陨落。 他的生命和荣耀,化作了永恒。他的名字和事迹,将被后人铭记,成为不屈不挠、英勇无畏的武士精神的象征。 ………… ………… ………… 足利义辉的生母庆寿院,侧室小侍从局,在这场谋逆中也不幸遇难。尤其是小侍从局,都怀有身孕了,三好唯恐是个男娃,便残忍的将义辉绝了后。 永禄大逆。 这一历史性的转折点,不仅为战国时代的新兴势力,扫清了前行的障碍,更是铺就了一条通往权力巅峰的………… 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