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枪打出头鸟
室町幕府,其权力结构最高统治者为征夷大将军,新上任的足利义荣成为了第14代将军。 下设有管领这一重要职务,一直由斯波、细川、畠山三家轮流担任,构成了“三管领”。而且必须是嫡流本家,庶流的分家不行。 原管领细川京兆家的细川藤元离职,空出来的位置只能是斯波武卫家的斯波义银,或者畠山金吾家的畠山高政。 新上任的畠山高政,成为幕府第37代管领,他也与三好家达成和议,再次回到河内高屋城。 管领之下,设有政所、问注所、侍所三个机构。 政所,主要负责管理幕府的财政税收及诉讼等事务。问注所,原本是幕府的司法机关,但因诉讼裁判权移交给了“政所”,其职能逐渐减弱。所以政所执事(部门领导)的权利很大,也被称为“阴管领”。 原政所执事摄津晴门,在永禄大逆尽忠。而政所代蜷川亲长,选边站队了细川家,拒不到幕府履职。 侍所,则是幕府的军事机关,由赤松、山名、一色、京极四家组任,合称“四职家”。不过现在幕府的军事机关,早就是个挂虚职的空壳机构了。 这四职家的当主,虽然在幕府奉公的名单里,但根本就不参与幕府运作,其本身也没啥军事能力可言了。 就好比京极高吉,着实是输光腚的赌徒,跟在足利义秋身边只图翻盘。 此外还有个评定众机构,这是承袭自镰仓幕府的中央决策机构,但在室町幕府里评定众基本就是一个空头衔。下属还有个机构引付众,是管民事诉讼的,空头衔的空头衔。 另外除了“三管四职”这种机构奉行,还有负责战斗的武士团。 奉公众是将军的直属卫队+御料所代官,相当于江户幕府的旗本。 申次众是政所的下属组织,负责向大名传达将军和管领的指令。 相伴众是守护大名组成的将军出行时的随员,也是室町幕府武家家格的最高等级。 而这次新任将军足利义荣,所召回的各级官员都以个位数计算,甚至回归幕府的奉公众都少得可怜。 所以总体而言,现如今的幕府,完全就像个待拆迁的破房子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细川家突然向天下宣布,这是一个由逆贼扶持起来的傀儡,因此不承认这幕府将军的合法性。 伪将军,伪幕府,甚至是伪管领,这是细川家给他们下得最新定义。这一下还把朝廷给弄懵了,不是你让人传话来说,允许足利义荣继任的吗? 怎么现在又......什么?从来没有的事?怎么可……哦…… 他们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也被当枪使了,也连忙宣布不认可新幕府。结果天皇的诏书根本就出不了京都,因为被京都所司代板仓胜重出手挡着。 这一事件,使得朝廷的威信也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自那以后,高阶官位不再是公家独享的特权,武家也开始涉足其中。 在细川家的一番运筹帷幄之下,各地大名自然也不会认可,杀害将军的人所建立的幕府。 因此,讨伐伪幕府就充满了大义,凡是跟伪幕府沾边的,都成了叛逆,皆可伐之! 永禄七年(1564),十月。 金秋时节,正是收割的季节。 在日本战国时代,农兵(足轻)通常是在农闲时期参与战斗,而主要的农忙时期则是在春季和秋季。 春季(大约3月到5月)是播种和插秧的季节,而秋季(大约9月到11月)则是收割的季节。 在这两个时期,农兵会忙于农业生产,而在其他时间,他们可能会被征召参与战斗。 然而,在这十月的某一天,细川家却打破了常规,双线发动了对外的征伐。 这第一个目标,就是丹后国一色家。 此时丹后守护一色义道也有点儿懵,怎么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不就是在幕府挂了个虚职吗?这不是惯例吗?这怎么就成了叛逆?你想吞并我就直说啊。 第二个目标是纪伊国,沾了畠山高政的边儿。 畠山高政可能不算冤枉,其本人甚至都回到了河内国高屋城,继续当他的伪管领。 只是哭了纪伊国众,要遭受这无妄之灾。 讨伐檄文发布后,细川藤元坐镇细川馆,第一次遥控指挥,由军师本多正信、沼田祐光辅佐,两路并进。 一路由侍大将三好政胜率领,随队军师白井胤治,麾下远江众、三河众,以及杂贺、根来、淡轮、直锅、堀内、佐治等国人豪族,兵力共计18000,展开纪伊征伐。 一路由侍大将真柄直隆率领,随队军师竹中半兵卫,麾下丹波众、若狭众,以及近江、山城、美浓的国人奉公众等,兵力总计18000,进行丹后攻伐。 这是细川家自百万石之后,第一次的大规模军事行动。 这场战争,不仅是细川家力量的全面展示,也将牵扯到天下所有人的目光。 先说北方面军,真柄直隆采纳了竹中半兵卫的计策,精心策划了一场针对丹后国的多方位进攻。 第一路,从丹波出发,直指丹后南部。 丹波地区地势复杂,山地众多,但丹波众凭借出色的地形适应能力和隐蔽性,成功地渗透了丹后南部,并攻克了河守城,城主志贺亲茂自尽。 第二路,从若狭发起攻势,目标是丹后东部。 若狭地区靠近日本海,地势较为平坦,适合大部队快速推进。这一路的军队迅速突破了溝尻城,城主矢野藤平归农。 第三路,则是奈佐日本助率领的小浜水军,他们负责压制丹后舞鹤湾,确保海上的控制权。 舞鹤湾、小浜湾、美浜湾都是若狭湾的内湾,历史上就曾是海贼的温床。 细川家在此建立水军,任命的奈佐日本助,加上很多水军众,都是当初迁移到细川馆附近的渔民。 这些渔民本就与海贼有着模糊不清的界限,小浜水军初建时就依靠他们原先当地人的关系,收纳了不少来自但马、丹后的海贼。再加上细川这个背后大佬,小浜水军更是发展迅速。 所以当一色丹后水军的二十几艘小早船,在面对奈佐日本助率领的一艘安宅、四艘关船和五十多艘小早船的强大舰队时,直接就选择了溃逃。 小浜水军轻松占领了舞鹤港,切断了一色家的海上补给线。 与此同时,陆上的两路军队也取得了显著的进展。他们分别击溃了由松仓氏和志贺氏把守的两座支城。 由于海上和陆上的连续胜利,真柄直隆的军队逐渐收紧了对一色家的包围网,最终合围了一色居城八田城。 八田城,又名建部山城,海拔315.7米,是控制舞鹤港和由良川水运的战略要地,其地理位置对于控制整个丹后国也是至关重要。 八田城虽然地势险要,但在三路大军的紧密合围下,一色家的命运已经岌岌可危。 城内的一色家侍兵,望着外面黑压压的敌军,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们知道,这座曾经见证过无数辉煌的守护馆,可能即将在历史的长河中黯然失色。 本阵大将真柄直隆,一挥手中军配,下达了进攻命令。 呜呜~~呜呜~~ 法螺吹响,一直传递到了前方。 “前进!”骑在马上的安藤守就大喝一声,由西美浓四人众发动首轮进攻。 咚,咚,咚,咚……咚咚隆隆咚咚…… 随着战鼓的轰鸣和号角的长啸,美浓众踏步向前,他们的步伐坚如磐石;四面合围,编织出一张让一色家无法逃脱的天罗地网。 “射箭!”不破光治打刀前指,一片箭雨射出。像他们这种刚投诚的国人众,还没有配备铁炮,毕竟太贵了。 箭矢射入城中,此时的八田城仍是旧城木制,大概一色义道也没想到,还会有人攻打自己。 “长枪队,冲!”稻叶良通亲自带队,蚁附攻城。 “喔!”足轻们嚎叫着冲下壕沟,或依靠木梯,或徒手攀爬,强登切岸。 “防御箭!” 一色守军自然不能任让敌人登城,箭矢无情的夺取人命。 “掩护箭!”攻方也自由射箭。 嗖嗖嗖……嗖嗖嗖……双方的箭矢在空中来回交错。 一名守军刚探身弯弓,就被一箭射中胸膛,从城头栽了下去。 一名稻叶足轻咽喉中了一箭,倒在地上没有立刻死去,而是受尽痛苦才离开人世。 “搭梯,搭梯。”冲到城下的稻叶良通,大声催着几名足轻,将木梯搭在城头。 木梯的顶端是有倒勾的,一旦勾住,加上梯子上人,是很难被推翻的。 “冲!冲!”稻叶良通脚踩木梯,开始攀爬,他想要拿个先登番首,好在主家面前显功。 其它各处城下,也纷纷竖起木梯,勾搭城头,足轻上攻。 “撞门!”城门处,氏家直元组织足轻,抬着沉重的撞门木,撞击东曲轮的大手门。 嗖嗖嗖......撞门的足轻被箭矢重点照顾。 “射击!”国友能直的铁炮组拉到前线,配合美浓众攻城。 随着铁炮的加入,原本还打的有来有回的一色守军,顿时伤亡惨重,士气锐减。 美浓众喊杀声震耳欲聋,云梯搭在城墙之上,上面犹如爬满“蚂蚁”一样,给守军的心理上施加恐惧。 撞门木的每一次撞击,都能让大手门震颤不已,胜利的天平已经倾斜...... 在北方面军进攻八田城阶段,南方面军也开始了肃清纪伊国的战役。 三好政胜根据军师白井胤治的建议,也从多路展开进攻。 因为纪伊国国土面积实在是太大了,相当于五个多的丹后国。只不过八成以上都是山脉,只有在沿海、河流一带有少量供人居住的平原,因此有“木之国”之称。 而且纪伊国山峻险恶,条件艰苦,民风彪悍,自古高野山就是非常受欢迎的流放地,同时也有很多神道教和佛教的道场寺庙。 纪伊国一共有七郡。 海部、名草两郡是细川麾下土桥氏、铃木氏等杂贺众盘踞的地方; 那贺郡则是细川麾下土桥氏、津田氏等根来众,以及畠山家直领的三分天下; 伊都郡大部分都是山脉,遍布着大大小小近百寺院,最有名的当属高野山:真言密教的总寺院金刚峰寺,粉河观音宗的总本山粉河寺。中间还夹杂着一段细长的和歌山平原,是畠山家的直领。 有田、日高两郡则是畠山麾下从属的国众,最有名的就是汤川众,他们也开始往铁炮方面发展了; 牟娄郡比较特殊,光这一郡就占据了纪伊国的一多半,最有名的就是熊野新宫。 熊野新宫是日本神道教的重要圣地之一,而担任“别当”的堀内氏虎,目前从属于细川家。注:神社最高位是“别当”,一般掌握神社大权。 其次就是熊野滩的各路海盗,以前还能团结在一起成为制霸纪伊水道的熊野水军,现在是一盘散沙,各自发展。 最后就是一些国人、豪族、山贼、草寇,可谓是鱼龙混杂,因为这里早先就是罪犯的流放地。 进攻第一路,就是由名草郡,攻入那贺郡的畠山家领。 由于畠山家当主身在河内高屋城,导致直辖领内的诸城都各自为战,互不统属。 所以细川攻略像拔钉子一样,名手城、和佐山城、大野城、桑治城、山田城、北见城等城池,都被杂贺、根来众一一拔除,那贺郡很快被压制。 顺利拿下那贺郡后,细川大军开始继续进攻伊都郡。此郡由畠山家占据了纪川流经的唯一平原,至于高野山的僧众,不在讨伐之列,相反还要安抚。 饭盛山城,虽然跟河内三好家居城一个名,但这是畠山家在纪伊国伊都郡的守护馆,日本战国重名的城池太多。 细川方在此遇到了顽强的抵抗,战斗一度陷入持久战,不过有铁炮加持,攻陷是早晚的事。 第二路,是从海部郡进发,目标是有田、日高两郡,这里分布的都是从属于畠山家的国人豪族。比如有汤浅氏、保田氏、汤川氏、玉置氏、神保氏等等。 这里的情况类似远江攻伐,需要一个一个的攻打,逐村逐村的占领。而且他们之间都有着或远或近的血缘关系,所以十分抱团,相当难缠。 第三路,仍是以水军为主,细川家把真锅、淡轮、堀内、土桥、铃木的水军众,合编成了纪伊水军,把尾张的师岐水军和佐治水军,以及志摩的九鬼合编成了伊势水军。 主要攻击这最大的牟娄郡,这里基本上盘踞着形形色色的国人、豪族和海贼,他们各自为政,又相互串联,擅长打游击。 不过对于海贼出身的水军众来说,最适合打这种烂仗,再加上有堀内氏本地人的优势,让这群钻进深山的“野猴子”无所遁形。 值得关注的是,伊势国的北畠家,也趁势打出讨伐的名义,侵入了牟娄郡北部,妄图切一块蛋糕。 幸亏细川家有情报加成,及时赶到三木浦,利用九鬼家的关系,将其分支三鬼氏,三木城主三鬼定隆收入帐下,及时止损,堵住了北畠家继续南侵的道路。 不过北部的尾鹭城、壹原城、木屋田城、长岛城(同名),以及尾鹭湾,被北畠家侵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