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灭族
永禄七年(1564)十一月。 近一个月的时间,在竹中半兵卫的调略下,丹后国的国人纷纷投靠细川藤元,导致丹后守护所的八田城也陷落了。 一色义道从城内出逃,计划投靠但马国的山名家,当主山名祐丰是他姑父。 途中在丹后的中山城暂避,但城主沼田幸兵卫背叛了他,导致一色义道失去了藏身之地,迫不得已向细川家臣服。 本来细川藤元是打算让一色义道自尽谢罪,家位传给子嗣的。但本多正信列举了三好长庆这个例子,顿时打消了他的想法。 最终选择谅解一色义道,家领减封,迁移到弓木城,与细川家分割统治丹后国。其年幼的嫡子千德丸,担任细川藤元身边的小姓。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灭族? 虽然战国时代是一个充满战乱和动荡的时期,战国大名们为了扩张势力和领地,经常通过战争和政治手段来消灭对手,但是否采取灭族的方式可能因情况而异。 一般来说,出于对敌方家族残余势力报复的担忧,或是为了快速维稳地方的考量,通常会以政治联姻或者过继子嗣的形式,来达到战略目的,不会去选择灭族。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战国时代没有发生过灭族事件,只是没有形成一种普遍的忌讳或规则。 尤其是面对那些拥有悠久历史和显赫家世的贵族,大名们往往会表现出更多的谨慎和策略上的灵活性。 他们深知,对于这些家族的处理不仅关乎一时的战果,更牵涉到长远的政治稳定和地方的和谐。 因此,在制定对策时,他们会更加注重权衡利弊,力求在维护自身利益的同时,也考虑到对敌方家族的尊重和未来合作的可能。 至此,一色家降服,丹后国纳入细川家,石高再扩十万。 而后大军在舞鹤港登船,对外宣称归国。但在海上突然转道,反向来到了但马国,在奈佐日本助的老家奈佐村登岸。 大军抛弃粮道,自备二十天的口粮,经过一夜的急行军,与次日清晨,就包围了山名家的居城此隅山城。 当山名祐丰一大早站在城头,看着城外的上万大军,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城内的侍兵们看到犹如天降的细川大军,吓得更是瑟瑟发抖。要知道山名家并未做好战前准备,领内动员、囤积粮草是一样没做。尤其是城内仅有不到百人值守的侍兵。 此次细川家侵攻的理由,仍然是伪幕府的四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借口,细川与山名自应仁之乱结怨,打了十一年的仗,可谓世仇。 细川家从包围此隅山城,到拿下此城,仅用了一天时间。 山名祐丰从城内逃脱,为避免重蹈一色义道的覆辙,不敢前往其它分城,只得逃亡和泉国的堺町。 并通过当地豪商今井宗久的中介,得以与细川藤元会面,在承诺日后支持藤元的西进方针后,被藤元承认领有但马国的出石郡。 最重要的是,细川家夺得了但马国的生野银山,为南蛮贸易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而这“一日灭国”的消息,再次震惊整个天下,环绕在细川周边的大名们,隐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竹中半兵卫也以压制两国的功绩,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向主公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至此,北方面军战略目的达成,兵势各回本土,安心过冬。 至于纪伊攻伐,进展则比较缓慢,当地都是扎根数百年的“地痞流氓”,他们之间通过联姻,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因此,纪伊国的家族关系如同一张巨大的网,每个家族都是网上的一个节点,相互连接,相互影响。 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某个家族遭遇不幸,比如被灭族,那么影响的不仅仅是这个家族本身,而是整个纪伊国的家族网络。 他们都可能与被灭族的家族,有着或远或近的血缘关系,会因为这场灾难而心生怨恨。这种怨恨可能会迅速蔓延,从家族内部扩散到整个纪伊国。 而这种怨恨,在短时间内很难平息,也很难通过简单的手段来压服全境。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稳定纪伊国的局势,需要的不仅仅是武力,更需要智慧和策略。 白井胤治,频繁通过外交手段,安抚各方的情绪,同时又需要展现出足够的实力,让其他家族不敢轻举妄动。 例如纪伊的安宅氏,虽然以细川的实力,灭他跟玩儿似的,但如果考虑到日后攻略淡路国时,势必会遭到淡路安宅的殊死抵抗。 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若是能政治降伏纪伊安宅氏,那么或许能更轻松的对付淡路安宅氏。 但有些人,却不必留一线!尤其是没有啥背景的。 小山村,此刻到处都是烧杀抢掠的细川水军众,城内(地主大院)的守军惊恐地目睹着他们的暴行。 “饶,饶命……”村子里一名农夫打扮的男子跪地求饶。 但冰冷的长枪,毫不留情的灌入他的体内,看着杀人者那如同野兽一般的眼睛,里面没有怜悯,只有对杀戮的贪婪和对掠夺的渴望。 一座座茅屋被点燃,他们在村中肆意妄为,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仿佛要将这座村子的每一寸土地都化为灰烬。 呆在城内的人们绝望的高喊,他们拥有的所有财产,都被无情的剥夺了。 这还没完,他们的生命,也被这群暴徒视若功勋,开始争先恐后的攻城。 “把他们都赶出村子!”小山治一郎大叫着,一枪将正在翻栅栏的细川足轻捅死,但更多的细川足轻爬了上来。 标准地主大院的小城,那简易的木栅城防,孤零零的高橹一座,完全抵挡不住百倍敌人的猛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城防就被细川突破。 看着如丧尸般涌入的敌人,小山治一郎知道大势已去,随后不再抵抗,跑回自家的屋敷。 “父亲。”“父亲大人!”屋内有一儿一女两个娃娃,惊恐的偎依在母亲的怀中。 “夫君,情况如何?”妇人脸色惨白,小山氏作为畠山家的地侍家臣,没能在第一时间投诚,才遭此大祸。 “哎……事不可为,你们母子……先走一步吧……”小山治一郎颤抖着,将屠刀举向了自己的妻儿…… 随着屋敷被大火包围,小山治一郎在燃烧的屋梁下,切腹自尽。小山氏,被灭族。 这样的事,在纪伊过几乎每天都发生着。战火无情,家族的荣光和荣耀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细川馆,本多正信和沼田祐光,这两位军师的手中,握着前线传来的一份份战报,上面记录着每一次的战斗和每一次的伤亡。 他们仔细地分拣、总结,将这些冰冷的数字和名字,转化为战况的汇报,再递交给细川藤元。 “目前,牟娄南部的小山、河原、山本家族,已经被彻底消灭。而周参见、安宅则选择归顺本家,堀内氏虎压服了屋、芝、宫崎、泷本、矢仓、中曾、蓑岛这七家庄司……” 在他们的汇报中,前线的无数生命和家族的荣耀,都化为了简单的数字和词汇,成为了战争机器中的一个齿轮,一个数字,一个符号。 然而,这些数字和词汇背后,是无数家庭的破碎,是无数武士的牺牲,是无数梦想的破灭。 在战争的阴霾笼罩之下,每个名字背后都蕴藏着一段段动人心弦的故事,而每一个数字则象征着生命的无情消逝。 这些故事中,不乏那些令人心碎、肝肠寸断的悲凉篇章。但在这个残酷的时代,这些故事和生命变得微不足道,它们被简化、被遗忘,最终成为了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 “马上就要过年了,可以适当的给予他们一些大米。”细川藤元明白。这场战役,年前肯定是攻略不下,很可能会持续一年,所以必要的犒赏三军,可以安抚前线将士们的心。 “是,主公的厚赏必能得到将士用命。”本多正信行礼,深为赞同。 这时期足轻的兵粮,或者说饭团,是用不包含大米的谷物杂粮,研磨成面,揉搓成团,蒸制而成的。 有时还会淋上盐水或味噌汁,以便于保存和携带。足轻们会将饭团放在称为“打饲袋”的长布袋中,系在腰间,以备行军和战斗时食用。 而大米,那可是贵族及高等武士大名的奢侈食粮。普通武士根本就吃不起,他们只能在重大节日中,获得主家恩赐的大白米饭,而且还是限量的。 至于最底层的足轻们,甚至是那些种米稻的农民,都一辈子没有吃过大米。 细川家的这次厚赏,想必新年的时候一定会士气大涨,斗志昂扬。 “主公,属下有个疑惑。”沼田祐光向细川藤元行礼,作为家中军师,如果不明白主公的意图,是很容易又偏差的,所有不懂就问。 “说。”细川藤元点点头,他就喜欢装13。 “主公您征伐丹后、但马,甚至是纪伊,为什么迟迟不征讨首恶三好氏呢?” “你听说过养寇自重吗?”细川藤元反问道。 “养寇自重?司马懿?”沼田祐光瞬间明白过来,像他们这种军师,熟读三国那是基操。 历史上有很多例子:在三国时期,司马懿在与蜀汉丞相诸葛亮的斗争中,有意无意地给诸葛亮留有余地,甚至著名的空城计也未尝没有这一层的考虑。使得皇帝还需要依靠他打仗,从而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在现今的大明王朝,名将李成梁在晚年时开始结党营私,对女真围而不剿,本意是保障李家在边陲的利益。但这种做法,却使得日后努尔哈赤在辽东崛起,并最终公然起兵反抗明朝…… “主公睿智,我等不及。”本多正信等人叩首。 正说着,门口武田元明来报:“主公,快川大师来了。” “嗯,叫他进来吧。”细川藤元话音刚落,障子门就被拉开,只见一身僧服的快川绍喜正在门口。 “阿弥陀佛,主公,贫僧有事禀告。”快川绍喜口颂佛号。 细川藤元示意快川绍喜入内叙话:“大师请讲。” “主公,比叡山的天海上人求见。”快川绍喜道明来意,他作为寺社奉行,负责管理领内的寺庙和神社,以及寺社领地内的行政和司法事务。 “天海?是南光坊天海吗?”细川藤元第一反应是明智光秀,因为历史上习惯把他俩混谈。 但一想又不对,此时的明智光秀可是在朝仓家任职呢。当初斋藤道三被儿子义龙下克上,站队道三的明智家事后被清算,差点灭族,仅余光秀一家逃出了美浓国。 起初还想来细川家入仕,被拒绝了,这才转投了朝仓家,但也得不到重用,整日哀叹不遇明主。 “正是南天坊天海,他代表比叡山延历寺前来拜访。”快川绍喜还奇怪细川藤元怎么知道,他刚才也没说全称。 “比叡山吗……”细川藤元可太知道这里了,比叡山与高野山一样,自古以来就是佛家圣地,延历寺更是天台宗的总本山。 “让他去茶室吧。”细川藤元微微颔首,他知道在这个时期,寺院往往拥有自己的僧兵,实力不容小觑。 天守阁茶室,由快川绍喜担任茶头,细川藤元与南光坊天海会谈。 要知道现在的细川家如日中天,不仅占据京都,更重要的是比叡山的四周完全都是细川家的,或者说在细川家的版图内。 天海的来意很明确,就是代表比叡山延历寺,来向细川家表达友好。 以及…… “什么?贵寺想要坚田的湖上水运?”快川绍喜心中一惊,偷眼瞄向细川藤元。 细川水军的起源,最早就是坚田殿原众,并以此掌握了琵琶湖上的权力(经济力、军事力、湖上水运)。 “也不是全部要回,只需分一杯羹就行,毕竟坚田本就是我寺的庄园,也是湖上贸易的其中一站。” 南光坊天海仔细观察细川藤元的反应,他本人是反对提出这种要求的,怎奈主持被贪婪蒙蔽了双眼。 自从细川家凭借琵琶湖的富饶资源,积累了丰厚的财富,周边的势力自然便开始垂涎三尺。 延历寺,这个原本满足于坚田町商业税收的宗教机构,如今却开始觊觎更为丰厚的湖上水运利润。 “呵呵……本家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吗?”细川藤元的笑声中带着一丝冷峻。 他有时真的难以理解,那些只知念经的僧侣们,是如何在他们光秃秃的脑袋中,构思出凭借几句佛经就能随意行事的荒谬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