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人看见李遮匐入我这司徒府。”　　 长孙无忌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止不住的咳嗽，大概率是感冒了。　　 这一趟离京之行，让长孙无忌整个人都变得面容憔悴，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阴冷，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般的大亏，心理一下子受不了，倒也能理解。　　 “回司徒公的话。”　　 “除了入府的时候，被府上几个奴仆瞧见了一眼之外，无人得见。”　　 府中老奴压低着声音回话。　　 “嗯，将那几个奴仆杀了。”　　 说罢。　　 长孙无忌大步迈入了主堂，其内一个二十七八岁模样的青年，快速起身迎上。　　 这一趟离京半个多月，长孙无忌只想通了一件事。　　 那就是。　　 长孙氏若要在大唐保证富贵。　　 李象此子，绝不可留，　　 不论用何等手段，付出何等代价，他都要让李象回不了长安——！　　 ………………………　　 ……………　　 夜深，北征驻营，中军大帐。　　 帐中很是安静，孤男寡女，难免会有些尴尬。　　 “阿璃，你晚上睡觉都不卸甲？”　　 李象坐在榻上，看着距离自己一丈之外打地铺的苏璃，这妮子倒也是随性，连战甲都不脱，直接枕着陌刀就闭眼睡觉。　　 “你这铠甲究竟是用来御敌的，还是用来防我的？”　　 这一刻。　　 在李象的眼中。　　 苏璃身上的这幅红甲，不应该叫做战甲，而应该叫做贞操甲。　　 再说了。　　 有必要的吗？　　 就你这强大的武力，就你这手里的一把陌刀，我还能大象硬上弓？　　 “我的职责是护卫你的安全，此行北征期间，未归长安，我不会卸甲。”　　 苏璃闭着眼睛，坚定说道。　　 “几十天不洗澡，那得齁成什么样子。”　　 闻言。　　 苏璃闭着眼皱了皱那一双英眉，并没有说什么。　　 倒不是她不洗澡，而是在这军营之中，她一个女子洗澡，着实不方便。　　 而此刻。　　 李象原本是想睡觉补充下精神的，毕竟行军还是有那么一点累。　　 但是一闭眼，苏定方刚才提的战略便是一直在脑海中回荡，尽管已然是夜深了，尽管人感觉到很累，但偏偏就是没有困意可言。　　 对于李象来说。　　 这一场北征薛延陀，拿军功是必然的。　　 但，也要看怎么拿到军功的。　　 同样的一件事，不同的做法，将会得到截然不同的反馈。　　 人。　　 是一种具备自我攀比的动物。　　 哪怕是贵为天可汗的李世民，亦是走不出这个思维惯性。　　 有钱人，想变得更有钱。　　 有权者，想手握更大的权势。　　 有好孙子的，则是希望孙子更加优秀。　　 这就像你儿子最开始只能上二本，结果二模考了一本的分数，三模考了211的分数，那你自然而然，会把对他的期待定到985。　　 在李世民眼中，李象已经是万中无一的人中龙凤，若是这一行北征表现平平，只是依靠大唐将士的战力彪悍而拿下薛延陀，那对李世民而言，并无什么特别的冲击感，反而会拉低李象原本在李世民心中的全能形象，会让李世民觉得李象在军事一途上的天赋平平。　　 而李象能感觉到，李世民对自己的那一份期待，他显然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与他一样无二的军神。　　 不来则已，既然上了这一趟北征的车，就必须做出能够让李世民也为之震撼惊叹的功绩，让天下人都认识到，他李世民没有看错人。　　 饮马瀚海，封狼居胥！　　 让天下人都感叹，大唐皇长孙李象，就是这么叼——！　　 起身。　　 思绪略微有点复杂的李象，朝着帐外走去。　　 枕着陌刀闭目的苏璃闻声，霎时睁开了眼，轻飘起身，默默跟在了李象身后。　　 掀开帐门。　　 当李象踏出中军大帐的一刻，戍卫周遭的亲军和不良人，都是齐齐虎躯一震，一个站的比一个直，必须给领导留下好印象。　　 “长公子，您怎么还没睡？”　　 程处弼和秦理两人凑在一处，不知在商量着什么，见李象出帐，二人快步朝着李象迎了上来。　　 “没什么，各自警戒。”　　 李象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用跟过来，两人顿了顿足，只能停在原地，好奇的看着李象背影。　　 背着手，李象在这军营中漫步而行，五万多将士连营扎寨，规模可是极其庞大，后世的影视剧，也只有特效可以堪比。　　 可见入夜之后，将士或是归帐，或是警戒，哪怕只是刚刚出征，都是保持着高度的军事素养。　　 这，就是唐初的唐军。　　 战力无双，并不是吹嘘得来。　　 当然，军纪的话，则是得看谁带兵了，比如侯君集带，那就是把兵带成了土匪。　　 而在李象麾下，军纪自当言明。　　 “阿璃。”　　 李象走到这河边，望着水中那一轮倒月，突然喊了一声。　　 身侧的苏璃并未说话，只是在等李象继续开口。　　 “从这里到郁督军山，需多久。”　　 话音落。　　 苏璃几乎没有思索，开口便道：“轻骑急行，十五至二十日，奔袭两千里。”　　 “十五日，两千里。”　　 李象喃喃一语，眼中露出果断之色。　　 大丈夫，金戈铁马，岂能久居于人下——！　　 他明白，只有铁打的军功才能够让他真正有本钱在大唐彻底站稳脚跟！　　 他并不是不信任李世民，而是不相信政治。　　 “来人。”　　 一声出，跟随在三丈之外的传令官，快速上前。　　 “即刻传李道宗、程知节、苏烈，入中军大帐议事。”　　 “唯——！”　　 这传令官自是不敢耽搁，连忙是折身传命去了。　　 接着。　　 “孙霸。”　　 同样跟在三丈外的不良人天藏星孙霸，来到近前。　　 “飞书张燕，令其即刻往郁督军山而去，沿途标记。”　　 漠北行军，尤其是这等长途奔袭，最怕的就是在沙漠中迷路，故而让张燕等人先行探明路径，做好标记，这样可以将风险最低化。　　 开长途，提前打开导航规划路线，这是生活习惯。　　 “唯——！”　　 孙霸领命，转身便是去写信去了，不良人之间有专门的飞鹰（海东青）传书，这都是李象高价给不良人安排的配置。　　 随后，李象折身便是要回中军大帐。　　 “大将军。”　　 苏璃突然一声喊出。　　 还不等苏璃开口，李象已然道：“我会带上你。”　　 ……………………　　 一刻钟之后。　　 中军大帐。　　 程知节、李道宗，以及苏烈，三人分左右而坐。　　 这个时间点了，三人皆未卸甲。　　 “三位。”　　 “接下来，我将分兵四路。”　　 话音落。　　 程知节和李道宗都是眉头一皱，略微意外这突来的分兵。　　 苏定方也是愣了一愣，心道怎么是四路，不应该是五路吗？　　 “苏烈。”　　 目光，看向苏定方。　　 原本坐着的苏定方，顷刻站起身来。　　 “末将在。”　　 “我给你六千轻骑，你今夜即刻出发，奔赴定襄城，我要你五日内解定襄城之围，并在十日内连同李思摩军，将薛延陀军逼入阴山之境。”　　 “倘若办不到，你也不用回来见我。”　　 苏定方面色激动，大声道：“末将领命——！”　　 他心里很清楚，等到干完这一票，回朝之后，他苏定方就不是原来的苏定方了，他苏定方将会瞬间跻身为当世一流名将序列。　　 接着。　　 李象目光看向程知节和李道宗。　　 “程知节，李道宗。”　　 话音落，二人皆是起身。　　 “我给你们一人一万兵马，将重型辎重军械等留下，全军换上轻甲，带半月口粮，十日内急性至阴山西北面与东北面。”　　 二人眉头眼眸微凝，都是久经战阵之人，自是不需要多问这样分兵的用法是什么。　　 况且军令已下，遵令便是。　　 而且他们两本就打算要请命分军，这样才是最好的进军方式。　　 “本帅将亲率三万大军本部，在十五日内直驱阴山。”　　 “此一举，当全歼薛延陀军，以震我大唐军威。”　　 “诸位，各行准备去吧。”　　 不由三人分说，便是摆手让人退下。　　 而程知节和李道宗也没多说什么，他们并不觉得这个分兵方式有问题，反而觉得很是老练，有点惊异第一次上战场的秦国公李象，竟是有这等战略思维。　　 待三人离去之后。　　 营帐再一次被掀开，入帐的正是程处弼和秦理。　　 李象目光看向二人，神色极为认真，沉声道：“你们两个记住。”　　 “从今夜开始，从这一刻开始，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中军大帐，任何人都不得向我觐见，我将改乘马车行军，对外就宣称我犯了寒疾，不可见风。”　　 本部三万军马以及军粮辎重等军械，十五日之内直驱阴山，这一条行军路线都是在国境之内，各部按照既定命令行军，九成以上的概率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而等到了阴山战场，自有苏定方会接手指挥。　　 秦理和程处弼皆是一顿，行礼领命。　　 程处弼讪讪多问了一嘴：“长公子，您，您去哪？”　　 李象起身，笑了笑，从程处弼和秦理中间走过，大步迈出了中军营帐。　　 ……………………　　 贞观十七年，二月十二，寅时初（03:00）。　　 千余精骑，皆是一骑牵三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寂静的军营。　　 为首，枣红大马，一身黑红战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