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李世民皱眉看着这份房玄龄所呈奏章之际。　　 这时。　　 徐惠亲自端着一碗刚刚熬制好的参汤走近，毕竟二凤昨夜狠狠折腾了一番，得补些气血。　　 而就在徐惠走近的刹那，几乎是出于下意识，李世民将这奏章给合上。　　 这等细微之处，徐惠自是察觉到了，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好奇，天子合上的这一份奏章之中，究竟是写了什么。　　 因为这几年，李世民每每处理政事，哪怕是军国大事，也从不会避着她，甚至会主动给她看，询问她的看法见解。　　 “陛下，秦王殿下早上请安之际，便是多有叮嘱，陛下要多休息。”　　 将这参汤轻轻放置案前，徐惠便是为李世民捏着右肩，毕竟这只手常用来执笔批注，比之左臂要稍微劳累一些。　　 “惠儿，历朝历代，可有直接传位于皇孙的帝王？”　　 李世民一句话突然问出。　　 徐惠捏肩的手微微一顿，她隐约猜到了那封奏章之中的内容，也理解了难怪天子要避着自己。　　 亦是明白，自己的回答，或许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天子对这件事的决策，自是不敢轻慢，也不敢随意回答。　　 思索片刻后，道：“臣妾学史不精，对这一块，属实是不大了解。”　　 虽然徐惠知道这一段历史，但也不敢开口说。　　 因为主要是，在大唐之前，传位于孙的王朝，结局都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很次。　　 比如东晋司马衷（何不食肉糜的那位智障）的两个孙子（司马臧、司马尚）都被立过皇太孙，但这两人都是乱臣故意立来掌权的傀儡，最后结局必然是被弑杀，再者比较正常的流程，则是南朝齐武帝萧赜传位于孙萧昭业，结局是最后萧昭业被弑杀。　　 倘若以史为鉴，传孙必死。　　 这这这……　　 这哪里敢开口。　　 而且唐之前的这几位被册封为的太孙原因，主要都是因为他们的父亲已经死了，这才选择了隔代传位。　　 可是在李世民刚才的问话中，却是‘直接传位于皇孙’，进一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李世民想要跳过太子，直接传位皇孙。　　 这等事，可谓是亘古未有。　　 承乾植物（??_??）：爹呐！我还活着呢？这可咋办啊？！　　 “唉——”　　 李世民想了想，思绪有点乱，放下手中奏章，摇头长叹了口气。　　 若是放在往昔之日，遇见这等难以抉择之事，他必然会第一时间召长孙无忌来商谈，但是现在，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折腾，放眼整个朝堂，他看谁都像二五仔。　　 “这份奏章，留中。”　　 躬身在案前一丈外候着的内侍得言，连忙是躬身垂首上前，将余者奏章全部稳当捧下，这些奏章经过批奏之后，都要快马送回长安。　　 接着。　　 李世民将这案上参汤端起来喝了一口，眉头依旧是紧锁着。　　 想了片刻，道：“传诏，朕要见秦王。”　　 刚说完，又是一顿，摆了摆手。　　 “回来，不用去了。”　　 心事重重，心烦意乱之下，李世民将这碗中的参汤一饮而尽，随即放下金碗，又是道：“传诏秦王。”　　 来来回回的传诏小宦官（￣へ￣）：mmp，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　　 飞天殿，西厢殿。　　 此时的李象，在从小池钓完鱼回来之后，耳畔听着淅淅沥沥的滴答雨声，正在殿中案前看着一堆送来不久的公文。　　 他现在重责在肩，就算是想打酱油也没有时间，每天睁开眼就是一堆公文要看，诸事需要他来决策。　　 当下摆在他面前的这些公文，其中有一部分是从长安送来的政事堂公文，只要不是涉及到双方争执利益，李象都会在上面批上一个‘准’字，毕竟朝廷还是要保持正常运转的。　　 倘若任何事都反对，闹到李世民那里不好收场，因为凡是都反对，这显然不占理。　　 而另外一部分，则是来自于河东道大行台尚书府，草原贸易集散计划、爆改草原经济计划、帛票发行计划、货币改制计划、税收改制计划等等，李象把主要的大战略以及大概得执行方式，都已经通过书文的方式交代给了褚遂良，褚遂良第一时间呈上了自己的工作计划，并且得到了秦王殿下的批准。　　 随着褚遂良入河东道晋阳（太原古称），这些改革计划都已经开始在河东道境内实施。　　 至于要求方面，李象给褚遂良定了一个经济方面的kpi，明年这个时候，他要河东道的税收翻5-10倍。　　 倘若没有做到，换人。　　 正当李象看着褚遂良差飞马送来的公文，时不时还会提笔批示、修正。　　 毕竟这褚遂良虽然有着卓越的治政之才，但不论怎么说，依旧只是唐时之人，在观念上有着非常大的局限性，需要自己时不时来给他开开脑洞壮壮胆。　　 “殿下。”　　 这时。　　 张燕快步入殿而来。　　 不良帅作为秦王殿下的亲随亲信，自是有着进出骊宫内宫的权限，但在天黑之前，必须要出宫。　　 “收到线报，从今早开始，都察院有御史从尚书省和兵部调取了诸多机密，这些机密大多都是与卫国公李靖有关。”　　 闻言，李象微微皱眉，调陈年旧事，这看来是有人要搞这位大唐第一战神了。　　 越临近暮年，天子就越发忌惮这等开国战神，就连尉迟恭这等玄武心腹都被逼的自污（万年尉迟敬德整日在家迷信炼丹，还大肆铺张浪费、修建楼阁）。　　 倘若有重量级人物要搞李靖，说不定还真能搞成。　　 “殿下，要不要干涉一下？”　　 张燕之所以这般上心这件事，原因也是很简单，早先李象就和人家孙女李锦不清不楚的，虽然现在人孙女已经入寺庙当了尼姑，但当了尼姑又不是不能还俗。　　 再者，李靖的儿子京兆府少尹李德謇还是象党核心成员，对待自己人，当然要有所优待，必须要照拂到。　　 “不用。”　　 “这个时候干涉了，岂有雪中送炭之恩。”　　 李象嘴角微扬，他可没忘，他这个检校天策上将，明年开春就得东征高句丽了，为了确保这一战的最高胜率，李象一直都在想，怎么把李靖这位战神重新挖出山来给自己当军机参谋。　　 毕竟东征高句丽和北征薛延陀不同，北征薛延陀之际，李象的核心诉求是要打出自己的军事威名，所以不能动用国内top级别战将，但是东征高句丽，什么王牌牛犇就得打什么！　　 李靖、尉迟恭、李绩、苏定方、程咬金、薛仁贵、李道宗……　　 有一个算一个，老中青三代，都得拽上。　　 “唯——”　　 张燕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有着一年轻内侍匆匆来到了殿外，躬身候着。　　 宫里当差的都是有眼力劲的，知晓秦王于诸王中身份特殊，未得秦王之准，莫敢入殿，只敢在这殿外躬身道：“秦王殿下，陛下有诏，请您玉霄殿喝茶。”　　 ？？？　　 喝茶？　　 李象微微一顿。　　 好在这是在大唐。　　 这要是搁在现世，哪个公务员听到大领导请你喝茶，怕是当场尿都给吓出来了。　　 大清早的喝茶，这是丹药吃多了，要清肠胃么。　　 李象倒也没有墨迹什么，放下手中狼毫，起身便是抬步离殿，同时不忘叮嘱一句张燕，将这案上批示好的公文，用最快的速度，快马送至晋阳（河东道治所），让褚遂良尽快落实下去。　　 一刻钟之后。　　 玉霄殿西厢殿，当李象抬步迈入这殿中的刹那，抬头便是看见李世民在围炉煮茶。　　 围炉煮茶，拉近距离的操作。　　 “象儿，过来坐。”　　 李世民笑了笑，朝李象招了招手。　　 这和蔼的笑容，在此刻的李象看起来，多少是有点儿老阴比的感觉了，他自是明白，李世民当然不会吃了饭没事干的叫他来喝茶，喝茶是其次，传诏他过来必定有事。　　 而且这个事大概率还不是很好谈，所以要边喝边谈，这样谈话氛围不会那么凝重。　　 李象快步上前，行礼之后，随即便是坐在了李世民对面。　　 “皇祖父，您身体有恙，不宜喝多了茶。”　　 昨夜重金属中毒，损伤的是神经系统，茶多酚对神经系统有刺激，这是医学常识。　　 “嗯——”　　 李世民欣慰的点了点头。　　 “象儿，朕觉得你昨夜说的那番话很是有道理，丹药之说乃为邪理，天地万物，生老病死，乃是生灵之常序，朕纵为天子，亦是不可免俗，终会有驾崩归去一日。”　　 “还有你提出的养生论，朕也是颇为感兴趣，若是有时间，可以来给朕详细说一说，朕还听说你每天早上都在打一个八什么……”　　 李象随口补上：“八段锦。”　　 “啊，对，就是这个八段锦。”　　 “有空的时候，你也教一教朕。”　　 李世民斜靠着胡椅，捏着自己的八字胡，一脸乐呵之状。　　 李象恭敬颔首，道：“孙儿遵命，只要皇祖父有空，孙儿随时可以。”　　 “来，喝茶。”　　 李世民提起烹热的茶壶，亲手给李象倒上一杯热茶，在这倒茶之际，顺口道：“象儿，上一次朕送你回秦王府之时，询问你的那个问题，你现在可有答案了。”　　 “他日你若为君，何以待臣，何以待宗室，何以待你父王。”　　 得言。　　 李象眉头微蹙，沉默了。　　 上一次，没有最后这半段‘何以待你父王’啊！　　 狗二凤，你怎么临时加戏？！　　 而就在李象还未打好腹稿之际，李世民又是突然一语。　　 “象儿，你可想做皇太孙？”　　 李象：？？？　　 你平时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倒茶的茶水之音，伴着殿外的滴答雨声，潺潺而起。　　 ——————　　 ps：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