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天枢殿。　　 新任检校天策上将，秦王李象高坐王位之尊，目光静静注视着殿中站着的许敬宗，足足盏茶时间，李象一语未发。　　 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站着的许敬宗不由额头泛起了细密冷汗。　　 别人家的亲王府长史都是昂首挺胸的去给亲王做老师，怎么轮到自己这里，完全不一样了？！　　 第一次做亲王长史，有没有大手子传授点经验啊！　　 终于，李象开口了。　　 “陛下告知本王，你修国史十数年，素有才学，让本王善用之。”　　 话音落。　　 许敬宗连声道：“陛下谬赞，臣不过只是侥幸多读了几本书，何来才学之说。”　　 “嗯，也有道理。”　　 秦王一个‘嗯’字，噎的许敬宗一脸懵逼，心道我就客气一下，您是真不客气——！　　 随即，李象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许敬宗面前，微微笑着，很是亲切的问道：“许长史，本王听说，你很缺钱？”　　 闻言，许敬宗心头一顿，没大怎么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回道：“缺，缺点。”　　 哪有老板问你缺钱的时候说不缺钱的，那岂不是傻子。　　 “所以，这就是你收受他人钱财，擅改国史的原因。”　　 “你可知，妄改国史，乃是斩首之罪。”　　 平静的话语从李象口中传出，可是落在许敬宗耳中的刹那，则是宛若晴天霹雳，整个人面色惊变，扑通便是在李象跟前跪了下去，浑身打起了哆嗦。　　 “臣，臣不敢！”　　 李象瞥了眼跪地上的许敬宗，面色微笑依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今以后，财，权，爵，只要是你所求的，本王都可以给你。”　　 “但，你要让本王看到你的价值。”　　 恩威并施，才是王道。　　 得言，‘砰’的一声磕头，许敬宗趴在地上，急声开口，道：“臣，臣谨记——！”　　 盏茶之后。　　 当许敬宗紧绷着身躯走出天枢殿之际，整个人后脊背都已然是彻底湿透了，或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许是因为害怕，在殿中之时忽略的一个问题，当他走至殿外之际，骤然间窜上心头，猛的一个咯噔。　　 自己收受贿赂，为他人篡改国史之事，这么隐秘的事情，秦王殿下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明明是才刚刚修好的国史，仅是呈给了天子御览，都还未完全定册——！　　 下意识间，许敬宗心中顿时一阵后怕惶恐，心中最后一点小九九也是烟消云散，他心中明白，秦王既然知道这事，就必定手握证据，若是想弄死自己，一句话就足矣。　　 ‘秦王殿下，实乃神人也——！’　　 咬了咬牙。　　 许敬宗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他许敬宗，就是秦王殿下的一条忠犬！　　 而与同时，天枢殿中。　　 户部侍郎张行成以及军器监丞萧守业，皆是入了殿。　　 “殿下。”　　 一老一少，二人来到李象近前，纷纷施礼。　　 萧守业纵然和李象很早就熟稔，早些年没少一起厮混，但现在身份差距摆在这里，他当然是不敢再像往昔那般在李象跟前随便。　　 “张行成。”　　 李象目光看向这位快六十岁的户部侍郎。　　 在古代，在大唐，这个年龄，已经不说半截入土了，而是土埋到了脖子，才混到户部侍郎，连个部门一把手都没混到，属实是有些慢。　　 他若是没记错，这张老头在大唐高宗朝很是有名，属于从龙之臣，在高宗登基当年就拜相了。　　 “臣在。”　　 “你看一看这个，户部可否能做到。”　　 李象抬手递给张行成一张配方以及草绘图，这是他按照压缩饼干的工艺，再结合当前大唐能够实现的水平技术，尤其是压缩工艺，自己琢磨出来的方法。　　 用这个法子操作，虽然造不出后世那般精良水准的压缩饼干，但只要是有个两三分程度，也是足够了。　　 历史之中，唐太宗亲征高句丽，之所以最终没有达成灭国成就，最为核心的原因有两个。　　 一，战略错误、天气恶劣。　　 李世民征高丽之时，一改年轻时的疾风战略，选择了稳扎稳打，大军中前期推进很顺利，但是后期被阻于安市城外数月，虽然围点打援打的极其漂亮，以三万人全歼高句丽十五万联军，但终究还是没有攻破安市城，再加上辽左早寒，草枯水冻，士马难以久留，无奈下令班师。　　 第二，粮草不济。天气快转恶劣，粮草运输困难，后续补给已经跟不上了。　　 故而。　　 若是能够大批量的制造出可方便携带运输的压缩饼干，就可以大大降低军粮的运输难度，确保军粮的战场补给。　　 这件事武德年间，裴寂和李渊也做过，据说这还成为了后来月饼的起源。　　 但那只是很简易的把军粮压成一个个圆形，与压缩饼干的方便可携带、快速饱腹、保质期长久、保存方式多样相比，差太多了。　　 张行成接过这份配方，细细看上了几分钟，眼中不禁露出惊讶之色，他多少在户部也混迹了几年，自是少不了在‘储藏米粮’这件事上心。　　 “臣需要回去与户部诸僚商议一番，才可给殿下回禀。”　　 对于张行成的回话，李象点了点头。　　 若是这张行成当场拍包票应承下来，反而会让李象觉得此人太过浮夸媚上，不堪大用。　　 他只是提供了一个大致方向和方案，具体能够做到哪一步，需要户部的人具体去分析实验。　　 “嗯。”　　 李象随即摆了摆手。　　 张行成行礼，称道：“臣告退。”　　 待张行成退出天枢殿之后，李象的目光转而看向了萧守业。　　 “拿着。”　　 抬手，甩给了萧守业一份黄绢布，其上写着的乃是黑火药配方，以及一些李象印象中的初步火器雏形草图，都是徒手画的，比较抽象。　　 萧守业接过，盯着看了半晌之后，脸上有着疑惑的神情。　　 “殿下，这，这些玩意叫啥？”　　 他这些天在军器监也算见过不少军器了，但是如手中这份绢布上的草图样式以及效用介绍，真真是从所未见，已经是彻底颠覆他对武器的认知。　　 李象嘴角微微轻扬，道。　　 “火器。”　　 （火药始现于唐初，药王孙思邈的著书中明文记载着黑火药配方，而火药实现军用，则是一直到唐末才被真正重视，宋元继而发展）　　 在李象对火药的军用预想之中，以现在唐初的工艺水平，想要制造出长枪大炮这等具备精良工艺的火器，基本上是毫无可能，或者说绝无可能。　　 毕竟科技树是需要一步一步点亮的，一蹴而就，那是神学。　　 但在掌握方法和原理之后，仅仅只是制作出一些类似于‘火药箭’、‘土地雷（加入砒霜）’、‘土制手榴弹’、‘初版手铳’等简易的军用火器，只要愿意动一动大脑，还是能够造出来的。　　 这就像唐朝的火药，虽然没有用来军用，但是用来造烟花和爆竹，那可是玩出花来了，其发明难度绝不亚于军用火器。　　 “从现在开始，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你给我把这上面的东西造出来。”　　 “做到了，本王保你封侯。”　　 “做不到。”　　 话音未完。　　 萧守业叉手行礼，道：“做不到，萧守业提头来见——！”　　 李象笑了。　　 拍了拍萧守业的肩膀。　　 年轻人，就是要有这份冲劲。　　 先不管能不能做到，既然领导提了，应下来就是。　　 ………………………　　 入夜星盏，正值秦王府内大象伏虎之际。　　 太极宫内，临湖殿。　　 天子李世民并没有回立政殿就寝，而是整个下午都在这临湖殿，兴起时还在南海之上划了划船。　　 当下。　　 星光月明，殿中御案，李世民坐在这御案前，眼眶微微泛红，凝望看着手中的这一份奏章，耳畔传来水声蛙鸣。　　 “陛下，这份奏章，您已经看半个时辰了。”　　 其畔。　　 徐惠为李世民轻柔着肩颈。　　 “惠儿，你觉得，凌烟阁这个名字，如何？”　　 李世民放下手中这份由房玄龄呈上的奏章，眼底满是一片怀旧之色。　　 这奏章后的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名字旁写下的功绩，对李世民而言，都是一段往事回忆，半个时辰的时间，远远不够。　　 “陛下赐名，自是甚好。”　　 得言，李世民笑了笑，接着面色又是踌躇了些许。　　 随即提笔蘸墨，在这份奏章后附带的名册之上，加上了三个名字：房玄龄、侯君集、长孙无忌。　　 然后划去了一个名字：李象。　　 去三加一。　　 算一算，刚好二十四人。　　 ………………………　　 于此时。　　 月黑风高，大理寺，北狱。　　 李象主政大理寺期间，早已将大理寺狱一分南北，南狱为原大理寺狱，北狱则是归属大理寺不良北衙（不良人正式衙门职称）全权管辖，又称不良狱。　　 此刻，北狱之内的一间牢房。　　 有着一位身姿雄武的不良人，正双手杵着一把横刀之柄，一点一点刺入被其踩在脚底的一个男子的心窝，任凭这男子怎般嚎叫反抗挣扎，亦是无用。　　 茭白月光照耀，从左额头到右嘴角，那一道刀疤极为瘆人。　　 ——————————　　 ps：近期会改书名，还在纠结中，也就这一两天的事。